陆钊在帮秦平原干活,姜宁也找到了方贵兰家,得知她刚上山去挖药材去了。
姜宁就在方贵兰她弟的带领下上山找她,因为不去找她,她很有可能晚上天快黑了才回来。
上山挖药材都很耗时,基本上每次都要花一天的时间,她爹有时候要去好几天才回来。
所以能在村里自己收购一些药材,他们都会收购,这样省事很多。
当然他爹对整个大山都很熟悉了,上山挖药材也更容易一些。
山路不好走,很崎岖,一路上都是荆棘藤条,还遇到了一条菜花蛇!
这都入冬了,他们居然还能遇到蛇,也是运气极好。
方贵兰的弟弟方贵强,小名就叫小强……今年十二岁,是个半大小子了,因为骨骼大,看着就比同龄的小孩高大一些。
看到草丛里钻出来的菜花蛇,姜宁控制不住的叫出来,也迅速撤退!
小强却立马找了一块石头过来,“姐你让开,我来!”
“哟哈——”他狠狠一石头砸下去,居然没砸到,菜花蛇顿时乱窜起来。
姜宁也赶紧找石头来砸,因为她看到的都是药材啊,蛇的苦胆是很好的动物药啊。
姜宁运气很好的一下就砸中了菜花蛇,但没死,小强就补了一石头,这下它彻底死透了。
他很开心的去捡起这条蛇说:“姐,今晚可以加餐了!这是我们两个一起砸死的,一会我们一人一半。”
姜宁是不敢摸这条蛇的,就笑着说,“你把苦胆给我就行,其他的都归你。”
“你要苦胆做什么?”
“做药啊。”
小强点点头,继续带着她上山。爬了半个小时,他们终于追赶上了方贵兰。
方贵兰背着一个背篓,手上拿着镰刀在开路。
看到姜宁,她是很惊讶的。
姜宁有点气喘的坐在一颗石头上,对她说,“方贵兰同学,你昨天怎么不去上课?”
方贵兰黯然的垂眸说,“我不想去了。”
“为什么?一路上我听你弟说,你从小就喜欢研究草药,这次的名额也是好不容易得来的,你不去了岂不是很可惜?你应该是喜欢当医生的,为何要放弃自己的梦想?”
方贵兰没说话。
姜宁知道,她是因为江佳慧的那番话,觉得没脸继续上学了。
姜宁想到孤儿院有个妈妈,人很好,在她心里就跟亲生母亲似的。她就遗憾的说过,当年上完初中就没继续上学了。
姜宁那个时候小,问她为何不继续上学。
她的回答让姜宁至今记忆犹新。
她的理由很荒诞,但在那个时代却又是很合理的。
她说村里有人笑话了她一次,开玩笑的说她那么大一个姑娘了还在上学。潜在意思就是,女孩子不应该读那么多书。
然后她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就不去上了……
对于那个时候的小孩来说,上完初中就够了,很少有去上中专和高中的想法。
那个时候若是考一个中专,出来当老师,未来的人生不知道有多一帆风顺。
就因为一个弃学的念头,毁了自己的一辈子。
事业不但没有,嫁人也受到影响,一辈子都贫困。就连自己的子女也跟着受罪……
父母年纪大了,还没钱给他们看病孝敬他们。
看看,一个轻而易举的决定,几乎决定全家人的命运。
姜宁忽然觉得徐水生是一个很好的老师,哪怕他们这些学生只跟着他学习很短的时间,他也很关注他们的未来。
换一个不负责任的老师,你不来就不来了,根本不会浪费时间来劝你。
“方贵兰,若是你因为别人的一番话就放弃自己的梦想和未来,那你可对不起你退婚时候的勇气了。你连退婚都敢,继续上学的勇气难道也没有吗?”姜宁盯着她问。
方贵兰的眼神颤抖一下,姜宁这话刺激到了她。
“我今天要采草药,明天就去上学!”她忽然做出决定的说。
哟,够干脆。
姜宁笑道:“这样才对嘛,你要采什么草药?”
“板蓝根。”
姜宁顿时背诵出来,“板蓝根具有清热解毒、预防感冒、利咽之功效。谁感冒了?”
方贵兰没回答,方贵强嘴快的说,“是平原哥,他感冒了,都好几天了也没好!”
方贵兰顿时就红了脸,也不敢去看姜宁的眼睛。
姜宁好奇起来,这秦平原是有多好看啊,竟然让方贵兰为他做到这个地步。
但姜宁没有询问她和秦平原之间的关系,这是他们的私人感情,她就不问了。
姜宁就帮着采挖板蓝根,秋天是采挖的好季节,可入冬了就有点难了。但板蓝根耐寒,冬天也是有的。
花了不少时间,她们也就挖到了七八株,不过收获也很不错了。
姜宁发现他们这边的山,比青山大队那边的草药要丰富一些。难不成青山大队的,都被她爹给挖完了?
“你们这边有些什么药材?”姜宁顺口询问。
方贵兰就说了不少药材的名字,甚至还说有野人参。
姜宁惊讶了,“真的有?你们挖到过吗?”
“往年也会偶尔挖到一些,但不多,而且采参没那么容易,有时候进山好几天都没收获。不过人参通灵,一般都是有缘人才能采挖到。”方贵兰说。
小强就跟着补充,“我听我爹说,要是做梦能梦到人参娃娃,就能挖到人参!”
这么玄学啊。
姜宁是不怎么相信的,直到晚上她回去就梦到了人参娃娃,当然这都是后话。
他们下山的时候,都已经下午三四点了。
在方贵兰家,她爹用刀割开蛇肉,把一颗完整的苦胆取出来递给她。姜宁小心的包好,就去找陆钊。
他们约定好了下午在石家集合,谁先到就等着另外一个。
姜宁过来的时候,石家两兄弟都在家。看到她,石健有些拘束但也很热情的叫她,“嫂子,陆钊哥不在我这里,他现在去了秦平原的住处,你要我带你去吗?”
“行,那就麻烦你了。”姜宁客气的道谢。
石健忙摆手,“嫂子你就别这么客气了,应该的!”
陆钊的手臂不能太用力,所以石家兄弟也去帮忙搬运石头了。四个男人的动作要快一些,已经提前干完,这会儿陆钊跟着秦平原去了他的住处。
他被安排住在无主的房子里,只有半个土坯房,环境很简陋。小小的空间里有一个炕,一些做饭的工具,一两个简单的家具,其他就没有了。
就连灶台都是建在外面的墙根下,附近倒是有一个简易的茅房。
秦平原以前过的日子不说是最好的,但衣食无忧,也能接受最好的教育,家里住着小洋房,安装有电话机。一个月他的零花钱都有二三十快。
他们家每个月能有四五张肉票,吃肉也不是问题。
衣服也能穿最新款式,还有那种很时髦的呢子大衣。
可如今的他,吃的用的穿的,都是最差的。两年前,他的日子直接从天堂跌倒了地狱。
最可惜的是他本来可以上大学,却直接断送了这个梦想。
秦平原如今21岁,比陆钊小一些,但他却很成熟,经历过的事情绝对不比陆钊少。从他的眼神里,就能看到那种岁月沉淀的沧桑。
所以他给人的感觉并不年轻,也不是那种啥都不懂的愣头青。
回到他的住处,他累得直接瘫倒在炕上,也不亲自招呼客人。
他随意的对陆钊说,“你要喝水杯子里有,若是想喝热的就自己放炉子上热一下,咳咳……”
他有个小炉子,平时拿来烧水喝的。
秦平原说完就剧烈咳嗽起来,虽然他没说,也努力装作没事的样子,但陆钊看得出他病得很严重。之前干活都是强撑着,所以这会才直接躺下了。
秦平原双手枕在脑后,翘着一条腿,看似吊儿郎当,却是他掩盖自己虚弱的一种表现。
换个人若是看不懂他,会被他这样子气得转身就走。
这什么待客之道啊!
但陆钊很擅长观察人,他总是能一眼看穿你到底是个什么人。
陆钊没说话,走过去在柜子上拿过掉漆的搪瓷杯,看里面还有一半的水,就放在炉子上加热。
热好了他没喝,却是走过去递给秦平原。
秦平原愣了一下。
陆钊说:“喝点热水,你这病估计有些严重。”
秦平原笑了一下,撑起身体道:“谢了,说吧,你要问我什么?”
他喝着热水,哪怕咳嗽很严重,也是一副悠闲从容的样子。
这两年的磨炼在他身上似乎只留下了一些岁月的痕迹,却并没有磨灭的他心气。
陆钊摇头,“没什么想问的,就想问你缺什么,我们能帮的就帮一把。”
秦平原没想到他会这样说,笑道:“我啊什么都不缺,多谢了。”
“还有就是你父亲现在在什么地方,我岳父很关心他的情况。”
“我爹……”秦平原的眼神难得暗淡了一下,但很快就消失了,“不知道啊,我也不知道我爹被带去了什么地方。可笑吧。”
陆钊有些意外,他竟然也不知道。
秦平原自嘲回忆的说,“那天我回去的时候,我的家已经没了。接着就是我也被带走去审问,最后被下放到了这里,走的时候什么都没带,身上的呢子外套倒是被人给扒走了。我孑然一身的来,已经好好活了两年,所以我什么都不缺。”
姜宁来的时候,陆钊和秦平原聊的差不多了。
看到秦平原的第一眼,姜宁就断定他和陆钊有血缘关系。两个人长得有点相似,特别是鼻子,这么独特的驼峰鼻,简直是一模一样。
陆钊介绍了一下姜宁的身份。
秦平原对她的态度倒是很不错,毕竟她是姜有田的女儿,是他们家恩人的女儿。
“咳咳咳……”秦平原说了不到两句就剧烈咳嗽,咳出的痰是白色的。
姜宁询问他:“你病了多久?”
“七八天吧。”秦平原随意的回答,自己都要咳死了却仍旧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姜宁遇到一个病人,正好可以拿来练练手。
“我学过中医,要不我给你看一下?”
秦平原以为她医术很好,毕竟她爹可是姜有田啊。
他笑着伸出一只手,“行,那就麻烦你了。”
看得出在生活中他不怕麻烦人,和很多谨小慎微,自卑胆怯,生怕给别人惹麻烦的人不同,他接受别人的帮助都很大方从容。
这是养尊处优的人的一种特质。他们不自卑,也不怕欠人人情,对人对事的态度有种让人舒服的松弛感。
姜宁是因为生活在后来的时代,见识过很多,也有那种从容不迫的气度。
所以秦平原对她的印象很不错,对陆钊的印象也很不错。
他们两个和他遇见的其他人有很大的区别。
姜宁伸出手指给他把脉,仔细感受一番,她察觉他的脉数浮而紧,这是风寒袭肺的表证。
但姜宁还需要询问他的具体症状,“你最近有什么感觉,哪里不舒服?”
“头痛,发热,咳嗽,四肢酸软无力,畏寒吧。”
“把舌头伸出来。”
秦平原伸出自己的舌头,他的舌苔上有一层薄白,差不多确定了,他就是风寒袭肺引起的支气管炎。
而且病情有点严重了。
最近他就喝了一些草药,但效果并不明显。
姜宁正好手里有一枚蛇胆,就拿出来递给他,“还是新鲜的,吞了吧。”
秦平原看到这枚蛇胆,顿时瞪大眼睛!
连陆钊都是震惊的。
她哪里来的蛇胆,蛇胆是可以生吞的吗?
这不过是一种偏方,对治疗支气管炎有不错的效果,但不建议随便使用。
秦平原之前还以为她医术很好,却不想她竟然给他吃蛇胆!
这叫医术好吗?
“快吞了吧,我这蛇胆没破,里面是干净的。”姜宁拿着往他眼前凑了凑。
秦平原本来天不怕地不怕的,此刻是真的有点怕,他忍不住后退一下,“那啥,你没开玩笑,这能吃?”
“我手上若是有其他药,这个肯定不是首选。但你这病有些严重了,吃这个效果会好一些。放心吧,我爹都吃过呢。”姜宁小时候见姜有田吞过刚取出来的蛇胆,那个时候他也是咳嗽很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