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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以默的话音落下,栖凤殿内沉默了。
  她们想过无数的原因,却没想到竟是偌大的将军府连件像样的衣服都买不起!
  至于许以默话里的真实性,没有人怀疑。
  毕竟,一个乡下来的孤女,哪有胆子在皇宫里撒谎?
  偏偏许以默又补充道:“以默身上这件衣裳,是最体面的一件衣裳了。之前在宋府干活的时候,以默都不敢穿,生怕刮到。”
  宋云恬:“......”
  这句话大可不必补充!
  “咳,”蒋凤清了清嗓子:“远书,本宫记得,你的俸禄不少啊,怎么就将日子过成这般?”
  而其他嫔妃也纷纷面露同情,可眼底深处的嗤笑却掩盖不了。
  突然被点名的慕远书,有一瞬的失神,昨夜府里遭贼了吗?
  直到小腿被人戳了几下,他才回过神来:“臣惭愧,让娘娘见笑了。”
  许以默很满意慕远书的上道,收回捣乱的手。
  蒋凤没想到慕远书竟然会应和许以默,一时愣住了。
  她以为慕远书会因为许以默的话而大发雷霆,毕竟,男人有几个会承认自己窘迫?
  却没想到......
  那现在,她该怎么回?
  不待她想好,许以默就先开口了:“以默知道娘娘是菩萨心肠,但千万不要有赏赐将军府的想法,这让以默和将军情何以堪?”
  说完,她又看向殿内其他人:“其他娘娘也一样,府里被盗,是府里下人失职,各位娘娘千万不要心软赏赐。”
  “宋小姐也一样。”
  蒋凤:“......”
  看热闹的各宫娘娘:“......”
  宋云恬:“......”
  情何以堪没看出来,厚脸皮倒是领教了。
  “这说的什么话?”蒋凤斥责:“府里既然如此拮据了,本宫作为远书的姑母,岂会眼睁睁看着?”
  “来人,去本宫的小库房里抬几箱银子,送到将军府应急。”
  吩咐完婢女,蒋凤一脸关切地说:“远书,本宫虽为皇后,但也是你的姑母,自小看着你长大。府里若是有什么难处,你可得告诉本宫啊。”
  说完,她从手上取下一个价值连城的手镯,朝许以默招手:“这本应该是你的婆母做的事,但远书的父母......便由我这个姑母代劳吧。”
  “以后,你可得和远书好好过日子啊。”
  估摸着手镯的重量,许以默拼命压制上扬的嘴角:“多谢娘娘,您真是个好人!”
  随后,她看了眼宋云恬,感慨道:“同样的处境,以默就没有将军幸运,有娘娘这样好的姑母。以默的舅母啊......不提也罢,不提也罢。”
  宋云恬:“......”
  你在含沙射影个啥?
  其他人见皇后娘娘都表态了,也纷纷安排婢女,从小库房选些值钱的东西送到将军府应急。
  同时取下身上的首饰,你一支簪子,我一对耳环,不多时便给许以默凑出了一套头面。
  而许以默一边推辞,一边将人夸出花儿来,让人心甘情愿地将东西给她戴上。
  坐在蒋凤身旁的宋云恬,死死握紧拳头,恨不得上前撕破许以默含笑的脸!
  明明她才是万人迷,许以默一个乡下孤女凭什么抢她的风头?!
  “表姐还真是一朵...交际花呀。”宋云恬仗着没人知道“交际花”的意思,含笑着骂许以默。
  但许以默是会吃亏的人吗?明显不是!
  “交际花是夸人的吗?那宋小姐才配得上这个称呼呀?毕竟,整个汴都城,谁不喜欢宋小姐呀?”
  许以默自己说不算,还拉其他人下水:“娘娘,你说是不是呀?宋小姐长得又漂亮,又有才,嘴还甜,是名副其实的交际花呀!”
  蒋凤不知道交际花的意思,但见许以默字字句句都在夸宋云恬,便跟着应和。
  毕竟宋云恬是她选中的儿媳妇,夸她不就是在夸自己有眼光吗?
  “是啊,本宫也觉得恬儿更适合这个称呼。”
  宋云恬:“......”
  其他人自然知道蒋凤的意思,纷纷应和。
  于是,整个栖凤殿都在夸宋云恬是朵娇嫩动人的交际花。
  与宋云恬的强颜欢笑不同,许以默是真的将这辈子悲伤的事想了一遍,才勉强忍住到嘴的笑。
  北俊文和北泽川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般热闹的情景。
  “都在说什么呢?怎么这么开心?”北俊文径直坐到主位,随口问道。
  蒋凤领着众人行礼后,笑着解释:“大家都在夸恬儿呢,说她是朵交际花。”
  听到完全陌生的词,北俊文来了兴趣:“哦?何为交际花?”
  众人虽在用这个词,但对它的详细解释并不清楚,故而纷纷看向宋云恬。
  宋云恬没想到竟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只能强笑着解释:“就是夸女子落落大方的词,是各位娘娘抬爱了。”
  听到宋云恬的解释,许以默的后槽牙差点咬碎,才压下到喉咙的笑。
  神他咩的落落大方!
  北俊文将这三个字从嘴里过了几遍,笑道:“那还挺合适的。”
  得到北俊文的肯定,宋云恬瞬间释然。
  反正这个时空又没有人知道交际花的真是含义,她说是夸人的词就是夸人的词!
  况且,还是当朝皇上认证的,保不齐百年后还能成为历史呢。
  这样想到,宋云恬一扫之前的尴尬,变得洋洋得意起来。
  但许以默会如她的愿吗?
  那当然是不会!
  “将军,交际花的‘交际’是善于交际的那个‘交际’吗?”许以默将头凑到慕远书面前,故作小声地问道:
  “以默读书少,都不晓得这三个字怎么写呢。”
  虽说她更像是在和慕远书说悄悄话,但不大不小的声音还是落在了众人的耳里。
  慕远书感受到另一道炙热的呼吸洒在自己脸上,不由地往后退了半步。
  他努力稳住心神,慌乱中说了个“不知道”。
  但“善于交际”四个字却被其他人听进耳里去了。
  想通两个词的共同之处后,众人的脸色都不好看。
  交际花、交际花,善于交际的女子,能是什么好话?!
  想明白后,众人将目光投到许以默身上,想看她是不是故意说出这样一句话的。
  “你便是远书刚娶的媳妇儿?”北俊文看向许以默问道。
  许以默作出悄悄话被别人听到的慌乱,急忙行了个礼:“回皇上,是。”
  “抬起头来。”
  看到许以默那副面黄肌瘦,还瘦骨嶙峋的样子,北俊文顿时没了兴趣:“你没念过书?”
  “回皇上,以默自幼生活在乡下。乡下书塾少,便没有念过什么书。好不容易识得的几个词,都是来宋府后,听别人讲的。”
  听到许以默这样说,北俊文心里的怀疑散去大半。
  关于许以默的身世,宋正明给他说过。
  包括大字不识几个、不懂规矩等都一一告知了他。
  不然,他也不会将人赐婚给慕远书。
  既然如此,那刚刚那句话应该是巧合。
  “既然词不是什么好词,那以后便不许再提了!”北俊文沉声道。
  其他人纷纷应道,而宋云恬看向许以默的眼神凶狠极了,恨不得将人大卸八块!
  就因为这么一句话,让她白白被这么多人骂交际花!
  偏偏她还只能受着。
  “瞧臣妾,聊着聊着就忘了时辰。”蒋凤轻轻拍了拍额头,对北俊文笑道:“陛下,臣妾在栖凤殿备了席面,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陛下在殿里用点?”
  有了蒋凤打岔,殿内的气氛又热了起来。
  “自然,”北俊文顺着说:“远书为了大梁才成这样,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知心人,朕真心替你高兴!”
  听到这话,慕远书的双手紧紧握住,一根根青筋暴了出来。
  但他也知道现在的处境由不得他任性;“多谢皇上。”
  “今日是家宴,不必多礼。”北俊文像是没看到慕远书的不甘一样,挥了挥手。
  反正他再不甘,还不是要笑着朝自己道谢?
  这就是权力的魅力,让人着迷!
  看着三米长的桌子上摆满了佳肴,许以默不争气地咽了咽口水。
  不怪她眼皮子浅,实在是除了在马车上吃了几块糕点外,她今日就没吃过什么东西了。
  好不容易等北俊文宣布开席,许以默就提着筷子“咔咔咔”一顿造。
  同时不忘用公筷给慕远书夹菜,毕竟,一起出来的,总要一起吃饱。
  这边两人专心用膳,另一边,宋云恬完全顾不上吃。
  而是提着公筷,一会儿给北俊文布菜,夸这道蟹粉狮子头软糯。一会儿又给蒋凤夹菜,说尝尝四月的春菜。
  并且还要兼顾北泽川,满得不亦乐乎。
  几人不是第一次和宋云恬吃饭,之前宋云恬这样,他们还会觉得她懂事。
  但现在,几人的脑海里不约而同地浮现出“交际花”三字。
  随后又被狠狠挤出脑海。
  只不过,哪怕宋云恬有万人迷体质,众人看她的眼神也多了几分微妙。
  一顿家宴,就在许以默的专心、宋云恬的殷勤、众人的百转千回中结束了。
  “回去好好过日子。”蒋凤端着长辈的架子,朝许以默说道。
  许以默摸了摸手腕上的镯子,乖巧地点了点头。
  “陛下,娘娘,那云恬也和慕将军他们一起走了。”宋云恬朝几人甜甜一笑。
  换做平时,蒋凤高低地得将人留下,但今日......
  “去吧,有空多进宫陪陪本宫。”
  和众人辞别后,许以默扶着慕远书慢慢朝殿外走去,而宋云恬跟在两人身旁,像只花蝴蝶一样,不停炫耀自己身上的东西。
  她打算用身份的差异让许以默产生自卑感,最好能羞于见人,从此就躲在将军府的后宅。
  这样,也省的她连慕远书毒发的这点日子都等不了,就得想办法将人除掉。
  可两人并不理会她,依然像来时,一个描述景色,一个不时附和。
  融洽的关系插不进第三个人。
  宋云恬气急败坏,正要拉住许以默。
  怎料许以默突然回头,朝她微微一笑。
  宋云恬心里涌起一股不安,果不其然,许以默无声朝她吐出三个字:
  “交际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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