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夭带着谢文茵直奔大理寺,却被告知司寇去了燕玺楼查案。
北燕玺南楚馆,是大楚人尽皆知的风月场所,虽是声色之地,但寻常人家就是有钱也很难进去。那里面的花娘随便拉出来放在普通青楼,均是一等一的魁首。
陆夭对燕玺楼知之不多,之前曾经听说王管家没事常往那里跑,所以诈过他一次,从对方反应来看,显而易见不是什么干净地方。
“要不算了吧,反正司云麓也跑不了,改日再去问好了。”谢文茵为难地看看自己这一身难得的淑女装扮,“燕玺楼不接待女客,咱们这样也进不去啊。”
可陆夭从来不是个会打退堂鼓的人,她眼珠子转转。
“我有办法,只管跟我来便是。”
谢文茵说不上来自己对陆夭是什么感受,以她天潢贵胄的公主身份,按说不会对初次见面的人如此不设防,但陆夭身上就是有种让她安心跟随的气息。
二人一路到了燕玺楼所在的街巷,临下车前,陆夭再三嘱咐她。
“一会什么也别说,尽管配合我就行。”
谢文茵紧张又带点兴奋地点点头。
燕玺楼外表并不像普通青楼那么轻浮,只有两层高,倒有点富贵人家深宅大院的感觉。
陆夭和谢文茵在门口观察了一下,发现门口有个三十余岁的半老徐娘,每个进出的人,都由她安排专门的小厮引进去。
“现在怎么办?”谢文茵手心冒汗,“我们要女扮男装吗?”
“不必。”陆夭狠狠掐一把自己的大腿根,眼泪瞬间飙出来。
谢文茵看傻了,只见陆夭上前几步,哭得梨花带雨。
门口鸨母也有些迷糊,但她开门做生意,自然是秉承谁也不得罪的策略。眼前这两位小娘子衣着光鲜,看着不像穷苦人家的模样。
“这位大姐,敢问大理寺卿的司寇司大人是不是在里面?”
司寇名满都城,他出来办案从不掩饰,鸨母自然也没必要撒谎,下意识点点头。
“我这小妹子是司大人的远房表妹,千里迢迢从老家来投奔,还请大姐通融一下,让我们进去找他吧。”陆夭眼泪汪汪,哭得人心都软了。
但鸨母从来都是油盐不进的主儿。
燕玺楼不让外来女子进入,怕的就是有些达官贵人的原配上门来寻仇闹事,大家都不好看。
“这位姑娘还是在外面等等吧,咱们这儿从不许女眷进入。”鸨母上下打量谢文茵,“这位小娘子怕不是表妹,是情妹妹吧?”
陆夭眼珠一转。
“还是您眼毒,一眼就看出来了。不过您尽管放心,莫说司大人清清白白只是查案,就是真在秦楼楚馆有了相好的,我们也绝不为难,大不了退还庚帖。”
鸨母摆出拒人千里之外的架势。
“恕我得罪了,二位还是找个地方等吧。”
陆夭遗憾地叹口气,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快速用银针刺入鸨母手臂,鸨母登时疼得浑身抽搐起来。
“都给过你机会了,放我们进去不就得了,还免受皮肉之苦。”
鸨母试图自己去拔针,但她发现另一只手臂压根动不了。
“别费劲了,你要是在我的针底下还能动,我把头拧下来给你。”陆夭慵懒地拈起另一根针,“要么放我们进去,要么再挨一针,自己选吧。”
鸨母权衡之下不敢造次,愤愤地让开,陆夭顺势拉着谢文茵溜进去。
一进门是两出两进的院落,背后便是有名的苏淮河,此时河上华灯初上,画舫条条,歌舞升平。
陆夭心急火燎四处张望,视线突然定格,谢文茵循着她的视线看去,但见不远处有个翩翩少年郎。
唇红齿白桃花面,眼尾一点朱砂痣,宛若不食烟火的仙君,却不是司寇。
“那不是三哥吗?”谢文茵激动得差点破音,真是始料未及,没想到三哥那么不近女色的一个人,居然也会出入风月场所。
她小心翼翼地去看陆夭的脸色,却发现对方并没有什么不悦的神情。
“你不生气?”
陆夭勉强将惊艳的目光从宁王身上收回来。
“生气什么?”
谢文茵自幼在宫闱长大,听多了正室弹压小妾的纷争故事,像陆夭这种撞见丈夫逛青楼还若无其事的还真是头一遭,她不免从心底高看了一眼这位三嫂。
陆夭倒是没想那么多,她满心满眼都是一袭雪衣的宁王。前世他多着玄色或紫色,贵气有余却压迫感十足,像这样白衣翩翩的佳公子模样着实生平罕见。
思及至此,陆夭忍不住又多看了两眼,然后赶在宁王没发现她之前,赶紧拉着谢文茵逃离现场。
说来宁王也是冤枉,本来听了王管家的话,要赶去大理寺亲自把宁王妃带回来的。却在路上得到密报,之前在夜市刺杀他的漏网之鱼有了下落,而这批人之前目标似乎是瞄准陆夭的。
两相权衡之下,宁王只能先赶赴燕玺楼处理刺客。
至于他为什么换了身浅色衣衫,打扮得跟求偶孔雀一般,便不得而知了。
王管家不知道,也不敢问。
“听说大理寺也得到了线报,司大人立刻就过来了,现在骊娘正在跟他周旋。”
“司云麓眼里不揉沙子,这点事还是别落到他手里。否则经他一审,容易打草惊蛇。”
王管家点点头,又出言试探。
“那您还进去看一眼吗?”
“来都来了,自然要看一眼。”宁王举步进入密室,见椅子上绑着个妙龄女子。
王管家语气毕恭毕敬:“用了点手段,还没招。”
宁王微微蹙眉。
“这点小事莫不是还要本王亲自出马?不招就丢给骊娘,调教调教拉出去接客,横竖不能赖着白吃饭。”
王管家心领神会点头,但见那位女刺客用怨毒之极的目光瞪着宁王。
“谢知蕴,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你也用,不配为人!”
“你主子派你来之前就没告诉你,本王是什么样的人?”宁王上下打量她一番,眼神苛刻,“这个姿色,放在燕玺楼我都怕亏本。”
那女子大概没受过如此侮辱,气血翻涌引发旧伤,一口污血喷出来。饶是宁王闪避及时,身前仍不免溅上几滴,顿时有了白璧微瑕的破碎感。
他眼神一下子冷下来。
“既然这么有骨气,那便成全她,今晚就让骊娘把她推出去。”
话音未落,就听外面响起吵嚷声,宁王眉心一沉。
燕玺楼是会员制,能进来的非富即贵,所以一直被他当做比较靠谱的情报收集处,几乎没有出现过什么喝花酒殴斗的场面。如此喧哗,属实有点不把主人放在眼里了。
陆夭倒是真没有考虑过主人的心情,因为她跟谢文茵刚走到后院外上画舫的地方,就被一群纨绔盯上了。
为首的墨衣男子摇摇手中折扇:“骊娘真是不地道,咱们兄弟千里迢迢从北疆赶过来述职,有这么好的货色怎么不给爷带过来?”
“估计是没顾得上领出来,这不是还没入夜嘛!”一个随从立刻狗腿地附和,“谁不知道您是两广总督魏大人的公子,怠慢谁也不敢怠慢您啊。”
两广总督?那就是先皇所认义女敏慧郡主的夫婿啊,论起辈分来,这位还是宁王和谢文茵的外甥呢!
陆夭跟谢文茵对视一眼,从对方眼中看出相同的困惑。
两广总督五年才回都城述职一次,前两回大概这位少爷年纪还小,所以不曾见过谢文茵,自然也没认出来。
“就是,风月场谁不知道我魏明轩的大名。”
陆夭腹诽:合着您身为纨绔还骄傲上了?
“瞧瞧这俩小美人儿,嫩的跟水葱似的!相逢就是缘,陪本公子喝一杯再走,如何?”说着伸手就要去拉谢文茵。
陆夭快他一步,把谢文茵护在身后。
“别动她,有什么事冲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