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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动,我轻点。◎
温情如绸缎轻晃的当下, 连焦睿都听得怅然。
但下一秒,付佳希说,“忘不忘的有什么紧要, 你想记住,那是你的事。我记不记住,也不能左右你的任何言行。”
岳靳成不难听出其中的冷淡,心底刚扯平的麻纱又纠缠成团。酒精扎着胃, 本就不舒服的身体更加作痛, 他问:“你什么意思?”
付佳希说, “我只是觉得,现在再追究这种无意义的事情, 真的很没意思。”
岳靳成说,“你在怪我。”
付佳希反问:“我不该怪吗?你深情许的愿, 你做到了吗?”她转回脸, 掩盖落寞的神色, “连信任都不曾有,谈什么一生一世。”
像一记重锤痛打岳靳成的神经。
过去的事是一道过不去的坎。
他冷下脸,“所有人都知道你跟岳少恒的那些过往,偏我不知道。你不愿对我说, 好, 这是你的自由,夫妻之间需要独立空间。但岳少恒一直喜欢你, 围着你转的时候,你为什么还是不愿跟我说?讨伐我可以, 但你不要拿出双重标准。”
付佳希:“不是不愿跟你说, 而是我自己可以解决。”
岳靳成忍不住掐紧掌心, 克制的怒意磨哑了嗓子, “遇到事情的时候,永远都是‘你可以’,你可以你可以!你就不能想到我?还是你根本不信我可以和你一起解决。”
付佳希毫不动容,反问道,“你知道以后,你是怎么做的,你那种野蛮激烈的做法是对的吗?”
岳靳成妒恨纡徐,“是我要一个答案不对?还是,觊觎我妻子的人本就该死不对?”
付佳希气死,“那是弟弟,你想干嘛?背负骂名,坐牢还不够,甚至让嘉一都存活于这种家族丑闻里吗?!”
岳靳成冷呵一笑,“他岳少恒还能苟活一条命,就该烧香拜佛,从此给我安分守己。”
付佳希神经一跳跳的,又疼又无力。
往事一幕幕冲击,回忆。她想忘,却忘不掉的每一帧过去,再一次阴沉笼罩。
岳少恒的执拗,执迷,不知耻,从背后抱住她。
事发之后,岳家人的一致对付,背地里的指摘、怪责,如万箭齐发,锥心之痛,难以言述。
为什么,受伤害的是她,却成为了千夫所指的那一个?
付佳希匪夷、懵懂、委屈,却始终不曾丧失意志。
因为她觉得,她是有路可退,有人可倚仗的。
当她踌躇满志,寻觅最后的避风港时,可曾想,面对的竟是更大的阴云骇浪。
岳靳成的怒容,是压倒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你和他有过什么?”
——付佳希委屈啊,岳少恒单方面的执拗,她哪里知情。
“你为他求情,你是不是真的放不下?”
——哪有。她哪有。我都为你生儿育女了,哪有什么放不下?
最后的最后,岳靳成誓要岳少恒的命。
她惶恐抱住他手臂,“岳靳成你疯了,那是你弟弟,你亲弟弟!”
岳靳成的残酷冷血暴露无遗,扳机扣动,天堂地狱,一念之间。
付佳希呜咽,“岳靳成,你想让儿子有个杀人犯的爸爸吗?”
是当头一棒的警醒。
也是枯灰飞散的绝望。
付佳希顾虑儿子,权衡声名,唯独不曾体恤过自己的丈夫。
所有。所有人都知道,在相识的最初,她其实是与岳少恒互有好感,共有可能。
那他算什么?
冤大头白痴傻逼蠢货?
岳靳成的心拧成一股细绳,捆住自己,也恨不得勒死岳少恒。
他甚至,开始怀疑,在付佳希心里,自己究竟几斤几两。
怒意之下,语气也如失去理智一般的冷傲决绝——
“付佳希,你是我老婆,你的所有都属于我,我的人,别人一个边都别想沾。”
付佳希当即辩吼,“我才不是你的!”不是附属品,不是任何人的所有物。
岳靳成胸腔挤压得快要炸开,眼角都气红了,“你怎么不是我的?”
付佳希带着变调又尖锐的反抗,“我又不是离开你活不下去,没你之前,我一样活得好好的。”
“所以,你想过离开我?”
“谁也不是谁的唯一!”
岳靳成倏地闭声,定定地看她数秒,然后转身走了。
本以为是退让与迁就,好让气头上的彼此先冷静。
付佳希深呼吸,压下激愤情绪。
岳靳成看似张弛有度,有分寸,可她了解,他真豁出去的时候,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付佳希放不下心,再去找他。
可手在门把上拧了又拧,拧不动,竟然上了锁。
……这个疯子。
那一瞬,这些年的委屈无限放大,通通爆发。
错的又不是她,凭什么错都归于她?
他这样做,无非是逼她服软和低头。
付佳希觉得没意思透了,后来,她不吵不闹了,在上锁的房间枯坐一下午,管家送来的水、小食,她都没有吃。那一天的岳宅,像幽深阴暗的牢笼。
岳靳成再次露面,是黄昏傍晚。
付佳希一直记得,那一日的夕阳颜色很特别。暗调的橘黄,招摇地霸占了她身后的白墙。浓烈、刺目,像烧着的火,又像坏掉的鸡蛋。
岳靳成浸润在饱和度极高的光线里,眸色尽显疲惫。
付佳希仰头看着他,冷静轻声,“跟着你的日子,我一天都过不下去了。”
……
“佳希姐,你这几天休息不好?”于小米递上两支黑咖啡,“来,提提神。”
“谢谢啊。”付佳希说:“有点小感冒。”
“刘组要求比较严,加班熬夜写报告是常事,其实他人挺好的,你如果吃不消,就跟他请会假。”
“还行,吃得消。”付佳希说,“我挺喜欢刘组的工作态度。”她又问,“对了,明天开四季度经营会议,刘组要汇报的吧?那我需要为他做什么准备吗,比如PPT?”
于小米欲言又止,“行政部会准备的,我们做好记录听听就行。”
付佳希点点头,只当是正常流程。
这两日,她的感冒又加重了,鼻塞,头重,怕传染给岳嘉一,在家都戴着口罩。中午去食堂吃饭的时候,碰到过岳靳成一次。
电梯门划开的时候,所有人自发安静。
岳靳成主动打招呼,“各位好。”
然后气氛才开始松动。
付佳希和他之间隔着两个人,互相看不见似的。焦睿时不时地冲她眨眼示意,旁边一同事关切问,“焦秘书,您眼睛不舒服?”
焦睿:“……”
付佳希别开脸,岳靳成转过头。
像出离肉|体的两个灵魂,遥遥相望,却又不愿迈近。
经营季度会重要,高层悉数列席。
付佳希坐最后一排,但刘匀也坐这里,她颇为不解。
市场分析与汇报,难道不由他发言吗?
会议由金明主持,总结业绩与不足,分职责汇报,通报集团重大项目进程,最后交由主管高层领导,也就是岳云宗做下一步工作部署。
会议质量中规中矩,关键信息的提取更是乏善可陈。
付佳希一直在等,等刘匀汇报市场分析。但直至尾声,金明都压根没记起这个人似的。几个凌晨加班,无数次核对修改的报告,都被排版到资料的最后。
两个半小时,会议即将结束。
金明调派十足地收尾,“各位同事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如果没有的话,就……”
“我有。”付佳希举手。
金明没料到,但仍处变不惊地笑着问,“啊,是我们的新同事小付,你有什么疑问?”
付佳希说:“关于第四季度大宗商品市场这一块,刘组长有补充发言。”
刘匀愣住,不可置信地看向她。
付佳希小声提醒:“组长。”
金明故意不发话,让他俩难堪不自在,整个会场陷入诡怪的沉默。
就此时,一道声音不疾不徐解围:
“刘组长,请您做市场汇报。”
是全程未有多余言辞的岳靳成。
像一剂强心针,亦是拾高的台阶,让两人有了迎难而上的路。
刘匀得到首肯,站起身,背微微佝偻,但步履稳重。
金明笑不达眼底,“演示资料没有准备吧,那就尽量简……”
“我准备好了。”付佳希示意。
很快,展示资料铺设在投影影像上,每一帧画面、数据、表格,思路非常清晰。
刘匀很久,很久没有过这样的机会,他严谨,郑重,字斟句酌地开始阐述。
才思俱齐,深耕行业,他对市场风口的捕捉敏锐,对集团的发展业态相当了解。除了刚开始时的略显紧张,刘匀的解说极具深度。
与会人员的专注神态,与方才截然不同。
十五分钟,刘匀完成汇报,深鞠一躬。
岳靳成率先鼓掌,颔首回敬。
继而,众员工掌声连绵,如雷贯耳。
散会后,金明将刘匀单独叫至办公室。
谈话内容不得而知,但于小米经过办公室时,恰巧听到一句“你带出了个好徒弟”。
她告诉付佳希,“好久没听刘组长的发言了,业务水平真的很强。你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金部对你赞不绝口。”
付佳希一笑了之,她明白,阴阳怪气的夸赞,实则咬牙切齿。
趁闲余,付佳希又回到会议室。
会议室空出,百叶窗高密度遮光,如一处清幽的避世所。
她坐在原位置,靠着椅背,仰头闭目。这样坐着还是累,于是脱掉高跟鞋,脚尖轻轻抵着地面。
进来时觉得热,过了这一小会,空调温度渐凉,舒适度正好。
困顿之意抵挡不住,付佳希的眼皮越来越重。
忽然肩上一沉。
像静海下的浪,力道到位。
付佳希甚至没有过多慌乱,熟悉的味道自背后熨帖发散。
岳靳成也不知何时进来的,看来她是真的累了。
手劲在肩膀上张弛有度,每一处走穴都精准。
付佳希舒服得轻轻呵气,紧绷的身体彻底放松。
沉浸式体验刚要启程,岳靳成掐准时间一般,把手收回。
付佳希若有似无地扫他一眼,“要吵架吗?好了,算你赢。我认输。”
岳靳成说,“胜之不武,我不要。”
付佳希说,“总裁这么好面子,真难伺候。”
岳靳成一记眼神,刚刚谁在伺候谁,三秒记忆都夸不出口。
“你对老板这种态度,不怕扣工资?”
“我迎难而上,把部长和主管高层都得罪了个遍,力荐刘组长发言,还不够将功赎罪么?”付佳希声音有点哑,“你这老板未免过于昏庸苛刻。”
她感冒严重,淡色裙装衬得人像一株沾夜露的花儿,茎叶犯蔫儿,唯有眉眼鲜活。
岳靳成挨着她身边蹲下,将她的高跟鞋摆好在一旁,“胆子这么大,不怕以后领导给你使绊子?”
付佳希借力打力,懒洋洋地说,“他们是小领导,你是大领导,大领导帮不帮正义员工呐?”
岳靳成笑了下,点头,“不管什么境地,我保你。”
“我能自保。”付佳希别开脸,不是很喜欢听这话。
岳靳成很坦然,“你可以把我,当成你‘自保’的手段之一。”
付佳希愣了下,重新看向他,“岳总,何时变得甘于被人利用了。”
他说,“不是任何人都能用我。”
付佳希反应过来,自嘲一笑,“当嘉一的妈妈,面子还挺大。”
刻意撇开关系,让温软的当下又打了个不怎么畅心的结。
岳靳成脸色沉降一秒,然后就事论事,“金明圆滑狡黠,是岳云宗的亲信。老刘向来不受重用,大小会议都被他俩有意忽略。你今天替他出头,日后少不得被金明为难打压。”
付佳希早已看出,也深知自身处境,不过,她并不在意,“我只是柏丰最底层的员工,建言献策,尽职尽责。金部长作为有口皆碑的中层干部,若跟一个,还在实习期的员工上纲上线,坏声名,失人心的,一定是他。”
岳靳成道,“明面上,他当然能把戏做漂亮。”
付佳希说,“暗地里,我也有法子应付。”
笃定、自若,还有几分云淡风轻的洒脱。付佳希带着病,精气神虽不佳,但正是这种慵懒随性,反倒增添信服度。
除了迷人,还有赏识,岳靳成弯了弯唇角,“何必煞费苦心,老板站在你面前,都不会巴结。”
付佳希轻嗤,“主动献身的,谁稀罕。”
岳靳成说:“我让儿子来评理。”
“奸商。”
“是慈父。”
两人你来我往,招式绵绵。
付佳希身体侧了侧,换了个更舒服的角度。
她不说话了,眼皮轻阖。
“累了?”岳靳成目光渐柔,双手重新落下,在她的颈间轻揉慢按。
付佳希本能一缩。
感受到她的僵硬,岳靳成说,“别动,我轻点。”
付佳希卸下抵抗,眼皮沉耷。
岳靳成忽地低声,“那天晚上,是我说话不对,语气不好,佳希,对不起,我向你道歉。”
她依然闭着眼,安静许久,才红唇翕启,“你再用力点,这样更舒服。”
左顾而言他,但这一瞬,心底已亮起一座座柔和灯盏。
作者有话说:
真夫妻做什么都自然(岳:说具体点,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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