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月出了门之后看到凌砚没跟上来，便回头去寻，一转脸就看到她若有所思地站在门内：“在想什么？不走吗？”
“没，没什么，走吧。”凌砚下意识地答道，抬脚从打着白色冷光的秘密房间里走出来，回到了裴月身边。
“别想太多了，”裴月挽起她的手道：“难得来一次，要不要去泡个温泉放松一下？”
“嗯，”凌砚的心思还在别处，应答完才觉得哪里不对劲：“诶？”
“怎么了？”裴月手臂僵硬，有些不自然地问。
大哥，你这流程cue得怎么比硬广还硬啊？凌砚轻笑一声，旋即挽紧了他的手：“没什么，我们走吧，去泡温泉！”
酒店的温泉浴场是半露天式的，引用的是富含矿物质的山泉水，木地板和黑石瓷砖铺就的地面之外，就是花树掩映的树林，再往外就是面朝大海的低矮山崖。
在泡温泉的同时，不仅能听到海浪声，如果仔细闻，还能在微咸的海风中闻到花香，颇有一点“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意境。
男女浴场以中央的假山相隔，各自占据左右两半，此时此刻，空旷的浴场两边都只有一个人在泡汤。
凌砚一坐进温暖的浴汤里就忍不住舒服得喟叹一声：“呼~真好！”
就好像一整天风尘仆仆的旅行、紧张万分的比赛、绞尽脑汁的猜忌怀疑都是为了此时此刻，能够独享一整个浴池一样。
她一来到这里，紧绷了一整天的全身神经都舒缓了下来。
凌砚仰面靠在浴池边上，伸展双臂伸了个懒腰，任由挂脖泳衣扯动她单薄的肩颈，这一刻，她只想什么都不想的放松一会儿。
人一旦放松下来，就会注意到平日里不曾留意到的东西，凌砚一抬眼就忍不住欢喜地惊呼出声：“看！星星！”
说着，她抬手一指，脖子猛然往后一仰，后脑勺都快贴在浴池边沿了，双眼直勾勾地望着天空。
今天天气晴朗，到了夜间，天空中也是万里无云、一片澄澈。
海岛之上的夜幕更是宛如纯黑绸缎，没有掺杂丝毫杂质。
随着时间的推移，点缀在夜空中的繁星一颗接着一颗开始闪耀，像是被天上的织女缝制进这匹黑色绸缎的钻石，又像是和人们捉迷藏的夜空之眼，不停地眨呀眨，异常顽皮又万分夺目。
凌砚刚说完，就听到了“噗嗤！”一声轻笑在左近响起，笑声十分清晰，近得就像是在耳边一般。
她转过头，不出意外地在假山另一边看到了裴月的脸。
裴月正和凌砚一样仰头向后靠着池边，身形挺拔，肩宽颈直，双手抱臂时显露出流畅的肌肉线条，比凌砚见过的任何导演都要像男模。
浴池中荡漾的温泉水升腾起水汽，将他棱角分明的面容上的凌厉抹销的大半，整个人都变得柔和了起来，似乎就连语声也是如此：“你怎么像是好久没看到星星的小孩子一样？”
“那当然了，”凌砚一脸理所当然地转过脸，忽略掉他的调笑之意，继续仰头望着漫天繁星：“城市里哪有这么美的星空啊，只有在这儿……”
城市里的星空早已被高楼上灯光和街上五光十色的霓虹比了下去，总是偷偷躲在夜幕之后，羞于露出一星半点的光芒。
即便有，恐怕也是在所有灯光都熄灭了的深夜里，而那时候，又有多少人会抬头看一眼星星呢？
裴月看着灿烂的星光落在凌砚眼底，不知怎么地就想起她坠楼的那一晚，银白绸缎包裹着她纤细的身影急速下坠，仿佛一颗落入凡尘的星星。
当时，这双凤眼中的光芒已然消散，平静地近乎于死寂，像是她终于燃烧掉了所有光和热，只剩下一缕灰烬。
不过短短几天，裴月又重新在她眼底看到了星光，这让他惊奇不已。
死灰可以复燃，柳树还会抽芽，她身上像是有一种旺盛的生命力，只需要一个小小的机会，就能绽放出夺目的光彩。
而这光彩不仅仅照亮了她自己，就在刚才吃完饭洗碗的时候，她还向裴月提问道：“如果能重新活一次，你会做些什么？”
会做什么？这个问题自己还真的回答不出来呢。
如果自己不再是拥有无限生命的血族，不再拥有力量和特权，那么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呢？
他可能还在拍记录片，也可能成为一个上班族，可能没什么朋友，也可能为了家人而奔忙，但是到最后，自己还是会像普通人死于籍籍无名、平静地了此残生吧？
就在他蹙起眉头想说那样过一生也不错的时候，凌砚给出了完全不一样的回答：“我啊，想要尽力去做各种尝试。”
“尝试？”裴月不太明白，她为什么会选择这么小的一个落脚点？
但凌砚却斩钉截铁地道：“对，尽力去做，不留遗憾。”
说得话像人生导师似的，明明自己能够翻盘的时间只剩下两个多月了。裴月不以为意地在心中道，但又不可避免地被她吸引了目光，他发现，凌砚眼底有微弱的光芒正在重新凝聚。
一如星光，夜色越深，它们就越是闪耀。
而自己心中也不自觉地对其投以希望，他希望，两个多月之后的那一天，凌砚能够平安度过，不用再次心如死灰。
只有那样，一直被他收在银盒中的那张契约才会失效，多年以来受到禁锢的自己才能真正得到解脱，这场跨越无数时区和地区的寻找也能就此画上句点。
一如故事会有结局，不该存在于世间的东西本就应该被抹去。
裴月收回目光，和凌砚一同仰望星空，不自觉得想起一句古老的名言：“有两件东西，我思考得越是深沉和持久，他们在我心中就越是惊奇和敬畏，那就是头顶的星空和心中的道德。”
“好神奇，”他听见凌砚诧异地声音从假山另一边传来：“你竟然知道这句话？”
裴月低头扬了扬唇角：“随口说说罢了。”
最快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