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觉不知睡了多久。
只记得到后来,我是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的。
门外是我娘的声音。
“这都几点了?你咋比猪还睡得?”
我娘在外边骂骂咧咧。
我摇了摇沉重的头,努力想让自己清醒起来。
抬头一看,已经天光了。
我想起那疯老道的嘱咐。
白天是可以自由活动的。
在短暂的心理建设后,我站起身来到房门前,打开了门。
尽管回想起昨晚的遭遇还是心有余悸,但我总不可能连着三天不吃不喝不拉就窝在房间里不出来吧?
好在,打开门后,眼前的不是什么恐怖的东西,就是我娘在对着我大眼瞪小眼。
“睡睡睡,整天就知道睡!”
“你咋现在比猪还能耐咧?”
我娘骂着,但很快就蹙起了眉。
是我昨晚的童子尿瞒不住了。
“你这孩子,咋嫩大个人了还尿炕咧?”
我娘一脸嫌弃地提溜起我的裤子。
很快,我便被我娘骂骂咧咧地赶出了房间,让我自个把自己的裤篓子给洗干净了再回来。
无奈之下,我只得带着满是骚气的裤衩子来到熟悉的小河边。
眼下正值酷暑,看着清洌的河水,若是放在从前,我肯定会忍不住下河玩耍一番。
可现在,看着缓缓流淌的河水,我内心只有恐惧。
我想起来昨个在这里差点让“包大胆”他们给淹死!
这次,为了防止被人冷不丁地推下去,在反复确认了四周无人后,我才小心翼翼地来到河边,只想着抓紧把裤头给洗干净回家去。
可巧的是,洗着洗着,我就隐约看到前面有几个人影。
定睛一看,那可不就是“包大胆”他们几个么!
我心中一惊,一种莫名的恐惧涌上心头。
就在昨天,ʝƨɢ他们才把我丢进河里想要淹死我!
要是他们现在发现我还没死,指不定对我干出什么事呢!
来不及多想,我将裤子往一旁的草地一撇,就近找了个大树躲了起来。
幸运的是,因为我身形瘦小,“包大胆”他们并没有发现我。
随着距离的拉近,我渐渐看清了“包大胆”他们脸上的表情。
他们的表情明显和我爹娘,还有其他村民都不一样!
我爹娘虽然在晚上会变得奇怪,但最起码,他们在白天是完全正常的。
可“包大胆”他们,哪怕现在是大白天,脸上还是那副阴翳冰冷的表情。
脸色苍白如同纸人一般。
那绝不是一个八九岁的孩童应该拥有的表情!
撞邪!
我的脑海中闪过两个可怕的字眼。
我以前听老一辈人讲过,如果是八字轻贱,命格不够硬的人,若是去了一些阴气重的地方,例如乱葬岗,墓园之类的地方,就很容易被一些脏东西缠上。
大人之所以不让我们去后山坟场玩也是因为这个。
毕竟,小孩子的身体尚未发育完全,阳气没有成年人那般丰沛,若是到一些阴气重的地方到处乱跑,便极有可能撞邪。
撞邪的人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无论是行为,举止,都会变得反常怪异。
就像是“包大胆”他们现在这样。
只是,我还是无法理解。
后山坟场和十里八村闻名的乱葬岗我们都偷摸去过几次,回来也是屁事没有。
可这次就仅仅只是去看了一场戏,“包大胆”他们就撞邪了?
再者,如果“包大胆”他们是撞邪了,那我爹娘的情况又该怎么解释呢?
虽然内心有诸多疑问,但眼下,我也只能是压住好奇心,祈祷“包大胆”他们不会发现我。
眼看着“包大胆”他们离我越来越近,我咽了口唾沫,手心开始出汗,心头狂跳不止。
就算是以前,我的体格在小伙伴里头也算不上壮实,就更别提现在对上撞邪了的“包大胆”他们了。
先前是我运气好,这才没有淹死,要是再来一次,恐怕我就真熬不到三天后的中元节了!
不过好在,我的担心是多余的。
“包大胆”他们来到小河边后,就停顿了下来,眼神空洞地望着河水发呆。
为了不让他们发现,我也只好耐着性子等着。
可不知道过了多久,“包大胆”他们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依旧像一个杆子似的立在原地。
我实在是等得没耐心了。
我大概是晌午时候才被我娘叫醒的,本想着能够越早洗完裤子回家越好,可以赶在白天的时候,为晚上的事情做些准备。
可偏偏现在被包大胆他们堵在这里,呆了一个下午了,哪也去不了。
这要是耗到天黑,不能赶回自己的房间,我左右都是个死!
就在我焦急万分时,我注意到,在夕阳的最后一缕晖光扫过“包大胆”三人时,他们就像是终于得到解放的机器一般,空乏的眼神开始泛出光泽。
只不过,那眼神依旧阴翳冰冷。
他们围在一起,似乎是在商讨着什么。
只不过因为离得远,我啥也听不到。
在短暂的商量过后,“包大胆”他们开始机械地沿着河流的方向走去。
那个方向我认得。
后山坟场。
此刻的我心急如焚,哪里还有闲工夫关心他们为啥子要去坟场,只是等到他们的身影走远之后,便开始发了疯一般地朝着回家的方向狂奔。
夕阳已经逐渐隐没在天际线了。
说实话,我这辈子,再也没跑过这么快。
简直就是生死时速!
因为,这不仅是在和时间赛跑,更是在和死神赛跑。
一旦天黑,如果我还没有回到房间,等待我的后果可想而知。
不过好在,等到我冲进家门,爹娘都还正常。
我爹正窝在院子里的凉椅上小口小口地酌着酒,我娘正在厨房里捣鼓着饭菜。
一切看起来都非常和谐,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但卧室门框上的抓痕提醒我,昨晚的一切,绝不是什么狗屁幻觉!
来不及多想,我冲进厨房,直接将黑乎乎的脏手伸进笼屉,掏出两个白面馒头,又顺手从一旁拿了一小碟榨菜直接端回房间。
换平常,我哪里敢这么放肆,要是不洗手就抓上馒头,我爹娘一准会把我打个半死。
果不其然,在我端着饭菜冲出厨房的时候,我娘的叫骂声就从身后传来。
只是,现在的我,哪里还有闲工夫理会我娘是个什么感受,反正到了天黑,我娘估计就会把这些事情全给忘光!
紧接着,我又跑去院子里,拿了我昨晚心心念念的夜壶,冲回了房间。
这样至少不至于会像昨天尿裤子一样那般狼狈。
也就是这个时候,天空中的最后一丝光亮,也被黑夜吞噬殆尽。
在我关上房门的前一刻,我清楚地看到,我爹和我娘的眼神再次变得空洞,木然,脸上表情怪异,机械僵硬地回过头,将嘴角往上拉扯,冲我露出一个无比诡异的惨淡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