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顿好陈灵曦后,周霁禾又回到了店里。
下午的面试还算顺利,经过几番对比,最终确定了两个最为合适的人选。
头昏脑涨,还有些鼻塞。
周霁禾吸了吸鼻子,拿起桌上的空杯子准备起身去茶水间续些热水。
刚走到门口,便与迎面而来的段时午撞个正着。
“诺诺姐,林先生过来了。”段时午冲她使劲眨了眨眼。
提起许久未见的林缪然,周霁禾恍惚了一下,然后将杯子送进他手里,“知道了,去帮我倒杯水。”
原本还打算跟过去看热闹的段时午只好折身去了茶水间,临走时还不忘嘟囔了两句以示不满。
周霁禾从包里找出首饰盒,抬腿往一楼走。
林缪然正倚在门框旁边。
浅色休闲装裹身,指尖捏着一根没点燃的香烟,面上情绪很淡,看起来温和又难以靠近。
察觉到楼梯拐角处传来了细碎的动静,林缪然寻声抬头,见到来人是周霁禾时,抬腿向她迈了几步。
“听说你有男朋友了,恭喜。”
他的声线一如既往的散漫,只是那句“恭喜”到底还是有些差强人意。
周霁禾浅浅道了谢,把手中握着的盒子递向他。
“之前等了几天也没见你来,东西就一直放在我这儿代存,现在终于可以物归原主了。”
即便她没刻意点明,林缪然还是听懂了这番话的含义。
他低头扫了眼盒身,突然笑了笑,“东西的去留任凭你处置,送出去的礼物没有收回来的道理。”
或许觉得自己说的话不够平滑,林缪然又补充了一句:“就当是送给你的纪念品,以后你结婚我就不包红包了。”
耳闻他的玩笑话,周霁禾没再勉强。
默默将盒子放到了旁边的桌上,顺着话茬莞尔说:“虽然距离结婚还早,不过还是提前谢谢你。”
客套浅酌,两不相欠,成年人的体面大抵不过如此。
一时无言,空气中凝结着似有若无的安静。
林缪然笑意不减,莫名问:“我们还是朋友?”
周霁禾眉眼微挑,顺势点了点头,“还是朋友。”
“既然是朋友,那有些话就好讲多了。”
周霁禾心里没懂,却也没想着追问,等他欲要讲出口的后半句话。
“其实我本来没打算放弃追你,是那个男人让我有了这个心思。”
那个男人。
郁谨南。
没等她言语,林缪然又说:“他比我要喜欢你,或者说,他爱你。”
那晚在包厢里,男人缓缓而出的三句话,不是没影响到他的心情。
——“我不是没有心仪的人。”
——“爱她爱到骨子里的时候,心之所向怎么能够形容。”
——“她已经成了我的平生夙愿。”
之后他和她离开餐馆去了剧院。
演奏会期间,女人频频出神,他便看出她对那个男人并非没有任何心思。
她在为饭桌上男人的那句“没有心仪的人”而暗自失落,即使她自己根本没发觉出自己的异样情绪。
再后来,他故意拖着时间不去寻她,只是让人送了一条手链和一张纸条到店里,想知道她是否会主动和他联系。
意料之中的是,她果然没有打过来一通电话。
纸条上的“等我”两个字,成了没有后续的泡影。
直到从秦谈和段阮嘴里得知她已经有了男朋友,他这才如梦初醒。
与其说是因为那个男人让他有了放弃的想法,不如说是因为她严丝合缝的态度。
除了她认定的人,没有人会走进她的内心。
回过神来,林缪然简单向她转述了男人当时说过的话,又说:“虽然不想承认,但是我确实不够喜欢你。”
“我是个商人,不会一直持续做着回报率极低的买卖。”
知道他是在让步,周霁禾含笑看他,“谢谢你,林缪然。”
“终于看到你发自真心的笑容了。”林缪然勾唇打趣。
“不用谢我,我是为了你,不是为了成全他。”
*
又过了几日,各个轮次的课程逐步开班。
周霁禾的课表排得很满,闲暇下来又需要不断精进排舞,导致每天睡觉的时间少之又少。
身心疲累的情况下,自然容易病来山倒。
这天一大早,穿戴整齐的陈灵曦见卧室的门迟迟没动,便直接用手敲了敲门。
“姐姐,再不走可要迟到了。”
说话的同时,她从包里翻出一个蓝莓味的棒棒糖,三下五除二拆开包装,将其含进了嘴里。
甜腻的味道在口腔内散开,陈灵曦含糊着又说:“要不我先走?迟到了你可是要扣工资的。”
尾音刚落下,就听到房门“咔哒”一声被拧开。
周霁禾穿着睡裙从里面走出来,伸手搓了搓发疼的眉心,“今天的课你和徐果替我上吧,我可能得去医院打个吊针。”
徐果是新来的舞蹈老师,比陈灵曦要大上几岁,是个开朗热情的姑娘。
看着周霁禾泛着惨白的脸,陈灵曦攥着糖棍儿的手顿了顿,眼底染上一抹若隐若现的关心。
“你、你没事吧?要不我给十五打电话,让他送你去医院。”
“不用,不小心着凉了,小病而已。”
嗓子像是在冒火,周霁禾干咳了两声,“你走之前记得在肉包的碗里添些猫粮。”
陈灵曦听闻,视线扫向正在阳台的猫爬架上肆意玩耍的小花猫。
“知道了,放心交给我吧。”
眼瞧着时间要来不及,陈灵曦没再多言,快步走到阳台的位置将粮和水加满后,拎着厨余垃圾出了门。
屋内顿时恢复了寂静。
周围的环境又热又闷,身体却像是跌坠在冰窖里似的,冷热交替,令人难受极了。
周霁禾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烫意十足。
扫了眼墙壁上的挂钟,见时间还早,索性决定补个觉再去医院打针。
昏昏沉沉睡到了下午。
喉咙甚至比早晨的时候还要火辣,整个人陷入了轻飘飘的游离状态。
简单洗漱过后,周霁禾随便套了件过臀T恤,拎起包踉跄着往出走。
出了单元楼没多久,就听到手机铃声霎时响起,是陈灵曦的来电。
以为是工作室出了什么紧急状况,周霁禾停住前行的脚步,指尖划向接听键。
“姐姐,出事了。”
“十五……呜呜呜,十五被带去派出所了。”
-
周霁禾赶到派出所时,已经将近傍晚。
外头的天气开始转阴,似乎是骤雨降落的预兆。
看到不远处的走廊长椅上蜷缩着一道粉色身影,周霁禾加快脚步靠近。
头部传来猛烈的晕眩感,扶着墙壁定了定神,开口:“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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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灵曦应声抬头,眼睫附近挂着残留的泪珠。
酒红色的锁骨发乱糟糟的,像只失了盛气的刺猬。
她深呼出一口长气,理了理凌乱的思绪,“下午的课是果姐在上,我想着没什么事,就拉着十五回家,打算偷偷取一些换洗衣物。”
“我爸……不,陈盛……陈盛他喝了酒,骂了我几句,准备伸手打我的时候被十五拦了下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然后、然后十五气不过,就和他撕扯在一块了。”
两人都见了血,被周围路过的邻居看到,直接报了警。
陈盛瞬间清醒了不少,坐在满是啤酒碎片的地上撒泼不起来,撕心裂肺地说自己是受害者。
警察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于是把两人都带去了派出所。
听陈灵曦断断续续讲述完毕,周霁禾忍着身体传来的不适感,轻声说:“我先进去看看。”
还没迈出一步,就被陈灵曦拽住了胳膊,“先别去。”
“陈盛他不愿意私下调解,十五和他被分开谈话了,还没结束。”
眼见事态发展越来越恶劣,周霁禾在她旁边坐下,伸手揽住她的肩膀。
“没事,先等等再看。”
又等了半晌,里头依旧没什么动静。
周霁禾越发烦闷,起身缓步朝门口走,准备出去透透气。@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还没走几步,便听到走廊的尽头倏地传来一阵脚步声。
她稍稍侧眸,下意识望向声源处。
为首的男人穿着薄款的黑色风衣,内里搭配枪灰色衬衫和纯黑直筒裤。
身形修长,面容俊逸,神态寡淡。
此刻正歪头跟旁边的人低声说些什么,随性抬眼,恰巧捕捉到了她投来的视线。
原本平静的眼底瞬时生出了波澜,眸色漆黑如暗礁,仿佛一眼望不到边际的深渊。
周霁禾没想到男人会出现在这里,可仔细想想,又觉得他在这里倒也正常。
有段时间没见,真到了不期而遇的时候,心里不是没起涟漪的。
可无论怎样,两个互相怀有隔阂的人,不该再有交集才应该是对的选择。
喉咙疼得厉害,周霁禾猛地咳嗽了两声,随后敛起双眸,转身回到长椅上就坐。
没想着再继续看他。
就算多看那么几眼,也不能改变什么结果,还不如就此当个彼此心照不宣的陌生人。
心里如此想着,垂着的眼皮缓缓掀起,表情跟着自然了许多。
余光瞟到走廊尽头的众人已经消失,只剩下男人独自站在原地。
周霁禾不由生出诧异,好奇他为什么没走。
没来得及细想,突然看到他长腿微抬,正一步一步朝她这边靠近。
她的面色怔了怔,机械地转过头,注视着他的眼神略带呆滞。
无人的长廊内,男人的脚步声被格外放大,像是走进了她的心里。
十几秒后,他在她身前停下。
盯着她毫无血色的嘴唇看了一会儿,郁谨南将外套脱了下来,躬下腰身,把衣服盖在了她白皙光洁的腿上。
鼻息里满满都是他身上特有的沉香味道。
周霁禾没吭声,就这样直勾勾地黏缠着他幽深的目光。
郁谨南蹲下身子与她平视。
伸手将她额间密布的汗珠拂去,他沉声开口:“我不在的时候,你就是这么照顾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