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唰!”被子滑落下来,谢书台只觉得面前一片雪白扎眼。
两人同时僵住了。
他瞬间松开了手,背过身去,耳根染了一点红色:“我……不是故意的。”
程谨涨红了脸,手忙脚乱地把被子扯回来,咬牙低声道:“算了……当我欠你的!”
是的,她欠他的!
自己豁出去帮了谢书台,除了因为愧疚自己重生前欠了他一只眼睛。
还因为她是重生的,知道他身份特殊,以后会有不俗的际遇,是很厉害的人物。
如果自己改变当初逃跑扔下他的选择,换成帮了他。
好让未来,他能在她最需要的时候,伸出援手拉她一把。
但就算她说真话,这位大佬大概还会认定她在瞎扯封建迷信,骗他吧!
程谨只能闷声道:“我……就算这次能逃过他们的陷害,也有下一次,不如让他们觉得自己得逞了。”
她顿了的,补充:"等他们都回城了,我再想办法回城,这样他们也不能找你的麻烦。"
谢书台知道,知青返城的名额有限,户口被迫落在农村。
知青们都怕以后再也回不去了,一辈子都留在村里吃苦受累。
所以为了抢返城名额,什么破事儿都有。
可是,面前的姑娘……
以他曾干过审讯侦缉的本行来看,她没把实话说完。
他看着程谨,不动声色地冷道:“你想明白了就行。”
她是在故意接近他,怕是冲着他在京城的背景来的。
不急,如果她是那些人派来害他的,或者有什么不良目的,也迟早会露出真面目。
程谨瞧了一眼谢书台,心里有些忐忑。
谢书台被下放到这里,没少挨整,他不像那么容易相信人的。
她这个理由,未必能让他放下戒心。
算了,她没想过害他,以后他会知道的。
“我需要一条裤子。”程谨轻咳了一声。
谢书台想起之前自己看见的那一片雪白,垂下眸子,转身去自己的破五斗柜里翻了一会。
他翻出一条同样洗得发白的军裤,和一条麻绳一起递给程谨,然后背过身去站在窗边。
程谨爬起来,忙穿上那条裤子。
她用麻绳系好裤头,折腾一会,把裤脚卷了好几卷,才勉强能下地。
心里忍不住啧了声,这男人的腿可真长!
她看了眼谢书台的背影,如白杨似青山,高挺修长,也带着生人勿近的冷漠。
即使经历被革职和下放牛棚的种种折磨,也压不弯他的脊骨。
程谨迟疑了下:“我,先回去了,明天,我们去大队开介绍信,才能去县里结婚办事处领证……”
谢书台转过脸看着她,淡淡地道:“我不能随便离开村里,你应该知道吧。”
程谨这才想起来,他是下放这里改造的。
除了扫牛棚、下地劳作就是参加村里的学习班,写改造心得。
他还要经常接受队里红袖章的检查,不能离开村里。
程谨这才发现自己想得太简单了。
她揉了揉太阳穴,只觉得后脑勺又疼了:“我……明天想想办法看怎么解决。”
好在这个时代,虽然已经开始拍结婚照了,但还不需要结婚证上贴两人的照片。
看着程谨匆匆离开,谢书台摘下自己的大黑框破眼镜。
男人一双清冷的瑞凤眼盯着她背影,幽深莫测。
……
程谨回到知青点,唐珍珍和另外两个女知青正说话,一见她进门,就都不说话了。
以前知青关系其实不错,毕竟青春少年,一起背井离乡在陌生的农村插队干活。
可自从开始有知青返城的指标后,又一批一批同来的人返城。
剩下的人心态都出现了变化,焦灼、嫉恨,恐惧一辈子留在农村,回不到城里父母身边。
程谨上辈子也一样抱着招工指标不放手,所以她生怕坏了名声,影响回城。
可现在重生归来,她知道知青大返城就开始了,她不急。
程谨没搭理她们,拿了热水壶给自己打了水,准备回房间清洗一下自己。
唐珍珍眯了下眼,起身挡在她面前,一脸痛心疾首——
“程谨,你疯了,以后在村里怎么做人啊,如果李延哥知道你跟下放的坏分子睡了,可怎么办?”
程谨听到李延的名字,她忽然转脸盯着唐珍珍:“唐珍珍,你觉得你毁了我,李延就会看上你吗?”
这个女人怎么还有脸在自己面前装腔作势?
如果不是她骗自己出去,王建华就不会有机会打晕她,把她送进牛棚。
谢书台是意志力坚强,如果他们把她扔给别的什么老光棍、老流氓,她的清白就毁了。
唐珍珍瞬间脸色涨红,眼底闪过阴冷的光:“怎么,你自己不检点,也要污蔑我们其他人的革命感情?!”
李延是公社下面最年轻的大队书记,才二十出头的俊后生,有文化,有前程,手里权力也大。
很多女知青都对他很有好感。
可他却似乎只对程谨另眼相看,这让唐珍珍几个很是嫉恨。
黑胖脸的黄学红是个暴脾气,跳下床朝着程谨吐了口唾沫——
“呸,明明是你思想道德败坏,跟坏分子睡脏觉,你滚出去,别玷污我们知青点了!”
程谨目光冷冷地扫过唐珍珍、黄学红,还有一个讪讪不出声,眼里却带着鄙夷的女知青覃晓霞。
她开口:“我建议你们最好不要找我麻烦,反正我已经回不了城,我不介意拖人下水。”
上辈子,她到底有多傻才会把她们三个当成好朋友。
家里有点好吃的寄来,她甚至自己不吃都想要讨好她们。
结果一个想害她,另外两个甚至没想过问一问她到底发生什么。
说完,她一甩辫子,抱着脸盆进了杂物房间。
几个人看一向温柔害羞、好忽悠的程谨忽然变了个人一样都面面相觑,竟一时间都被镇住了。
程谨回到房间,放下了脸盆,马上打开了自己的小箱子,从箱子的最深处拿出一只小巧的锦袋。
里面放着一枚小拇指长的精巧翡翠辣椒,用褪色的红绳穿着——
这是一个翡翠镯子断成三截之后,其中一截断玉打磨而成的的。
程谨拿着玉辣椒在窗边坐下,松了口气。
还好自己带着前生的记忆,回到的是她送出这枚玉辣椒之前的时间点。
自己再也不会像上辈子那样,把这个亲生父母唯一留给自己的信物送给唐珍珍。
让她利用这东西,坑害了自己一辈子。
程谨摩挲着玉辣椒,前生这个时候,她还不知道自己现在的父母不是亲生的。
家里四个孩子,明明大哥才是领养的,可父母却从小就对她比对大哥还冷淡。
下乡之后,别的知青父母都是想办法帮孩子找回城指标,只有家里对她不闻不问。
上辈子,即使她没被唐珍珍、王建华陷害成功,也是孤零零一个人在村里呆到最后。
成了知青小队里最后一个回城的人。
程谨百味杂陈,却忽然感觉窗外有什么东西在冷冷地窥探自己。
她猛地抬起头,看向窗外——
可是窗外除了月光下的院子,什么都没有。
程谨皱皱眉,只觉得是自己的错觉,小心地把玉辣椒又收了起来。
她开始脱衣服,准备用热水擦洗一下身体。
窗外不远处的房顶的隐蔽处,谢书台清冷的眼底闪过若有所思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