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池宴的话叫二人为之一振,齐齐看过来,王尤恩性子急,开口便问:“你有办法?”
顾城尉倒是不急,反而问道:“你去了哪里?”
顾池宴不急着搭话,不慌不忙地说道:“北岐想用计,我们就将计就计。
巴赫取胜之心迫切,举兵来攻,此时的辽东和蓟州守卫必定松懈。”
他眼中有波澜不惊地笃定:“再唱一出空城计,兵分两路,拿回辽东和蓟州,巴赫回援,宣府之危迎刃而解。”
“不可。”顾城尉反对道:“辽东离北岐主城最近,北岐援军若是赶来,与巴赫成合围之势,到那时,再无回天之力了。”
顾池宴笑了,盯住顾城尉的眼睛,目光冷戾:“大哥不刚才是问我去了哪里吗?
不会有援军的。巴赫不是要杀人诛心吗?那我就让他知道,什么叫杀人诛心!”
顾池宴的话叫顾城尉心中一震,他眼中的杀伐之气比顾承宗年轻时更盛,运筹帷幄的笃定,决胜千里的果决。
巴赫散播谣言,顾池宴就为他谣言再点一把火,烧得更旺些!
很快,巴赫为一己私仇,不顾征伐将士安危,穷兵黩武的流言甚嚣尘上,流言传回北岐。
巴赫坐上首领位子才两年,还没坐稳,如今一年征战在外,就给了反对他的人可乘之机。
而北岐铁骑都是游牧而生,打仗对他们而言,不过是抢掠金银和奴隶,抢完了就回去了。
如今已许久不曾归家,更是死伤无数,将士心中已有不满,如今流言四散,他们更是怨声载道。逐渐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
巴赫强硬铁血手腕的杀了好几个反对声最大之人,勉强控制住局势。
顾城尉和王尤恩日日在城头巡逻,营造了紧张的氛围,麻痹了巴赫,以为胜券在握。
不料想在第六日传来辽东与蓟州同时被围攻的消息,巴赫见宣府主将俱在,一时看不清城中局势。
只好立刻回援,并向北岐命令一同支援,先合围辽东,再向蓟州。
北岐收到消息时那些大臣正吵得热闹,无人发兵,白白错失了良机。
顾池宴带兵两万,一夜拿下辽东,东陌和西岩同样带兵两万,拿下蓟州。
等巴赫赶到辽东城的时候一切都晚了。巴赫大怒,下令攻城,然而,军心涣散,毫无战力。
北岐城乱作一团,纷纷书信叫他返回北岐,给死去的将士一个交代。
巴赫顾头难顾尾,心力交瘁,最终放弃,回北岐去了。
第七日晚,顾承宗终于醒了过来。转危为安。而此时,漠北危机已解,大获全胜。
在顾池宴得胜归来那日,顾承宗由人搀扶着,亲自于城楼之上迎他回城。
顾池宴一身雪亮的战甲,稳坐于战马之上,他抬头向上看去,眉目深邃,沉静肃杀,面容坚毅沉郁,嘴角一抹从容不迫的浅笑。
和煦阳光落在他的雪亮甲衣上,温柔风吹动九曲长枪的红缨,春回人间,大地复苏,万物生长。
顾承宗听说了他昏迷时候的所有的事,心中震动又安慰。
顾池宴于战场之上学会悲悯,利刃之下看到了苍生,长成了最好的模样,隐忍,睿智,又充满力量。
邑都收到捷报,永景帝大喜,要封赏顾家,顾承宗以北岐主力未灭,随时可能来攻,主动要求留在漠北。
果不其然,巴赫整顿完朝政,再次来攻,顾承宗早有防备,没叫他讨到好处。
就这样,打打停停一直到了永景三十四年夏天,麗水一战顾承宗重创北岐,巴赫重伤,逃回北岐。
至此,征战总算告一段落。
顾池宴立一身月白内里石青色团鹤缂丝长袍,白玉冠,青玉簪,一双如墨的桃花眼,眉目清冷。立身于庭院凉亭之中。
南边的两棵苹果树结了稠密的果子,青涩的果实沾了晨早的露水,晶莹剔透的,煞是可爱。
“公子。”东陌出现在他ʝʂɠ身后,拱手道:“事情有眉目了。”
自从上次顾承宗重伤,顾池宴就怀疑宣府有北岐眼线,这一查,居然查出北岐眼线和邑都还有牵扯,事关重大,、。
顾池宴没有声张,暗中慢慢调查,昨日意外擒获了一个传信之人,顾池宴命东陌势必从他嘴里翘出来点有用的。
顾池宴转身,挑眉示意东陌接着说,东陌却变得吞吞吐吐起来,半晌才结结巴巴硬着头皮说:“是……事关总督夫人的。”
顾池宴胸中重重一震,让他脑中瞬间一片空白,他许多年没有听过这个称呼了,他的母亲,已经逝去十五年了。
顾池宴稳了稳心神,看了一眼正房,带东陌回了厢房,掩住了门窗,才开口问:“怎么回事?”
东陌不敢隐瞒,心一横脱口道:“当年夫人之死,不是意外,而是人为。”
顾池宴一颗心猛地一坠,一口气噎在胸腔,他的心脏,跳一下,涨一圈,扑通扑通地跳了一阵,涨得他几乎无法呼吸了。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东陌:“你说什么?”
“昨日那个传信之人受不住刑,招了,他们是一个的组织,受雇邑都。
一直以经商的名义游走在邑都漠北两地。他们的目标一直都是顾家。
十五年前,顾家正如日中天,邑都有人忌惮,他们不敢对总督下手,就把目标瞄准了夫人。
那日,夫人不是自己掉下城楼的,是被人推下来的。”
顾池宴手脚冰凉得没了知觉,伸手扶住一侧的案几,后退了几步,直坐进了椅子里:“是谁?邑都的谁?”
“据他说,如有需要,消息和钱就会由一个夜行者半夜送去他们的住处,那人武功高强,戴着麒麟面具,从没有见过脸。”
“其他人呢?”
“此人被俘后,倒是供出了他们藏身的位置,属下带人过去时,已人去楼空,
属下再返回时,看守和那传信之人皆被杀了。属下无能,请公子责罚。”东陌跪了下来。
顾池宴闭上了眼,竭力把那口气舒了出来,心脏回到了原位,跳一阵酸,再跳一阵疼。
他皱着眉,喉头的苦涩漫上来,他喉结翻滚,强压了下去。心里觉得可悲又可笑。
顾家不追求权力富贵,自以为避世,却被人算计得家破人亡而被蒙在鼓里十五年?
过了许久,东陌跪在地板上的膝盖开始发麻,顾池宴才慢慢睁开眼,轻声问道:“东陌,我们来漠北多久了?”
东陌虽心中疑惑,却还是答道:“一年七个月了。”
顾池宴抬起头笑了,眼里却是森然的杀意,声音冰冷:“一年七个月了,出来了这么久,是时候回邑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