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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商场匆匆一面之后,顾潇以为又会有很长一段时间不会再有何凛的消息,但她没有想到,仅仅四天后,她就再次见到了他,而且还是在一个她意想不到的地方,以一个意想不到的方式见到的。
  这天,高文昂来叫顾潇去开会,说甲方老大从国外度假回来了,亲自过问起项目情况来了。
  “原来我上次见的那位,不是他们老大呀?”
  顾潇印象中见到的甲方负责人,是一个精瘦精瘦,皮肤黝黑的中年男人,神色总是很严肃,他和大部分当地人一样,没有什么特别的记忆点。
  “那位是副手,相当于咱们这边说的常务副经理,这次才真的老大。”
  “是吗,是个什么样的人?会刁难人吗?”
  “是个华人,四十来岁吧,特有钱,咱们这个水电站只是人家投资的产业之一,不过人我确实不怎么了解,因为他很少在这露面。”
  “华人啊……那应该懂中文吧,我有必要去吗?”
  “其他人都不懂啊,对了,友情提醒,今天的顾问是阿三哟。”
  “啊,又是那位老兄……”
  顾潇郁闷地哀嚎了一声,“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自信,觉得自个儿的英语是最标准的,别人听不懂那是别人水平不行,还说我的英语不好,非要指导我呢,无语,我可不想给自己加一股子咖喱味。”
  “哈哈,不盲目自信就不叫阿三了,可谁叫他是甲方指定的顾问呢……放心吧,谁的英语烂大家都心知肚明,人家老大也不是傻子。”
  高文昂拍拍顾潇的肩膀,笑得很是阳光。
  顾潇很无奈,怎么说呢,在那个印度人很一本正经地说她英语哪儿哪儿不对的时候,她的感觉就像被强行往嘴里塞了一块最避之不及的榴莲,然后那人还很不解地说这么好的东西你怎么能不吃呢,不吃就是不识好歹,就是瞧不起我。
  其实,顾潇很想对他说:吃不吃榴莲,我都瞧不起你。
  翻过山头不到二十分钟就能看到一座典型南亚风情的庭院,中间坐落着一栋气派却不失雅致的三层楼房,那里就是甲方的营区了。
  车过了金属探测仪的安检,穿着黑色西装戴着墨镜的安保上前来一一检查核对过来人的证件后,然后才招手放行。
  高文昂说,因为甲方老大不信任当地的政府军队的能力,因此用的一直都是自己聘请的私人安保队,据说这支队伍的成员都是从各国的退伍军人里挑选的精英组成的,各方面的素质并不比雇佣军差,只是人数不会太多,也不上战场而已。
  顾潇听着这个科普,没有感到太大的惊讶。
  来这里两周不到,似乎已经习惯了这个地方到处都能看到荷枪实弹的武装人员,他们或是来自正规的军队,或是某个地方势力的割据武装,又或是诸如这样所谓的私人安保队。
  在多数情况下,他们彼此井水不犯河水,也有不成文的规矩不对平民开枪,但不代表平民随时都是安全的,因为风平浪静是偶然的,互相防备互相残杀才是必然的。
  会议室投影仪刚打开,还显示着电脑系统的 logo,长圆形的会议桌上已经摆好了名牌,桌子最上方摆着的那个名牌上面写着:Ricky Chow。
  看来,甲方这位神秘的老大姓周,名字叫瑞奇,或者是其他的同音字。
  众人陆续落座,顾潇则从门口搬了张椅子,准备搬到白总身后去坐。
  没想到这楠木做的椅子还挺重,一拿起来就不小心踉跄了一下,眼看就要栽倒,就在这时,从身后伸过来一只手,及时地扶住了她,还顺势接过了椅子,同时,头顶响起一个低沉而清晰的男声:“我帮你吧。”
  这个声音……
  顾潇转过头,何凛的脸顿时映入眼帘,就在距离她头顶不到三十公分的距离,他穿着一身干练的黑色修身西装,耳朵上挂着麦,和商场那天见到的他又是另一番模样。
  “你怎么……”
  话没出口,只见何凛的眼珠倏地动了动,往其他人的方向看了看,于是,她很自然地改了口,“那就麻烦你了。”
  显然,何凛并不想让在场的人知道他们是认识的,至于为什么,这个时候,这种场合下应该不适合纠结这个问题。
  这时,门缓缓打开,众人站起来迎接,顾潇终于见到了这位传说中富甲一方的甲方老大。
  男人身着白色 polo 衫,黑色牛仔裤,鼻梁上架着无框眼镜,头上还戴着一顶灰色的渔夫帽,和这一屋子西装革履的人比起来,这打扮是非常普通了,虽年过四十,但个子依然高挑挺拔,气质稳重儒雅。
  “对不起各位,路上出了点小意外来晚了,大家久等了,都坐吧。”
  男人操着一口标准的英语,彬彬有礼地向众人点头,然后往正上方的座位走去,何凛交叠着双手跟在后面,不经意地回头望了顾潇一眼。
  “今天好像多了个新朋友,白总,不介绍一下吗?”
  男人坐下来,扫视了一圈,目光很自然地落到了白总身后的顾潇身上。
  白总回头看了看顾潇,道:“这位是我们刚从国内借调过来的翻译,顾潇。”
  男人打量了一下顾潇,换了普通话,“是‘无边落木萧萧下’的那个萧吗?”
  顾潇回答道:“是三点水的那个潇。”
  男人点了点头,露出微笑:“《水经注》说,‘潇者,水深清也’,这么年轻的小姑娘能入白总的眼,想必能力一定是很出众的啊。”
  “谢谢周总夸奖铝驺。”
  “我叫周瑞祁,祥瑞的瑞,祁连山的祁,我祖父曾经在中国祁连山那一带当兵,退伍后就带着我父亲和我到了这边谋生,在这里待了快四十年了,还是觉得乡音最能入耳,小顾,有空多过来走动走动,除了工作,也多给我讲讲这几年国内的事。”
  周瑞祁说完,示意顾潇坐下,收回了目光,“各位,现在开始开会吧。”
  顾潇心想,这个周瑞祁看似平易近人,又和善又没有架子,但他的言语,还有一举一动都无不让人感到莫名的疏离,还带着些许不知道从何而来的压迫感,其人似乎没有他貌似普通的表面这样简单,至于他说的“多来走动走动”纯属客套话,听听便算了。
  会议进行到中途,何凛在耳机里听到了什么,俯身对周瑞祁说了句话,走出了会议室。
  时间过去了十五分钟,顾潇以上洗手间的理由走了出来,装模作样的地在庭院前后转了两圈,来到楼后,何凛正坐在楼梯拐角的台阶上,拿着手机不知道在看什么。
  顾潇走过去,问道:“你什么情况?怎么突然成我们甲方老大的保镖了?”
  何凛头也没抬,淡淡道:“人是要生活的。”
  “为什么是周瑞祁?和我没关系吧?”
  “因为付得起我们这个价格的人,不多。”
  “我还以为你查到什么和周瑞祁有关,真是那样的话,只怕我们这个项目也得黄。”
  听到这话,何凛终于抬起了头,眉心微微皱了一下,很快又舒展开来。
  “这边,你还是少过来吧。”
  “不是我说了可以算的,有工作需要的话我是要经常陪着领导过来的。”
  何凛的目光动了动,仿佛想说什么,最终还是一言不发地再次低下头去,继续摆弄手机。
  顾潇道:“你要我跟你合作,可是又什么都不让我知道……”
  “你现在还不需要知道。”
  “说到底还是不相信我。”
  何凛收起手机站起来,看着正在西斜的日头。
  “你说的那颗星,从这里看,是在哪个方向?”
  突兀的一问让顾潇有些懵,下意识地望向天空,回过神来的时候,只看到那个已经走远的身影。
  回到会议室,顾潇反复想着何凛的话,没来由地心神不宁。
  会议快结束的时候,何凛回来了,对着周瑞祁耳语了几句,然后依旧站在身后不远不近的距离,面无表情。
  散会,周瑞祁走过来,还是微笑着:“小顾,刚才进来的时候看到你和阿凛在说话,你们之前见过?”
  顾潇道:“没有,我搬椅子的时候,这位大哥帮了我一把,还没谢谢他呢。”
  “是这样啊,我的安保队长一向都是这么乐于助人,国内军人素质就是高,这边的,基本全是吃喝嫖赌抽样样来的兵痞……”
  周瑞祁说着拍拍何凛的肩膀,又笑了笑,“对了,阿凛,我记得你也是成川人,和小顾你们是老乡吧?”
  顾潇装作很惊讶的样子,“啊,是吗?没想到这里也能遇到老乡呢。”
  “这就是中国人常说的缘分吧?”
  周瑞祁从何凛手上接过自己的帽子戴上, “大家同为中国人,身在异国他乡,理应互相关心,互相帮助,小顾,你说是吗?”
  “您说得不错......”
  顾潇看着周瑞祁,他的笑容看上去十分温文尔雅,却很奇怪地,没有一丝亲切和蔼的感觉。
  看向何凛,他也正好看着她,两人的目光迅速交换了一下,默契地朝对方露出了一个“初次见面”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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