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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潇并不指望她的这一番话能让何凛的态度马上就有所转变,没关系,信任这种东西虽然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建立的,但很多时候往往就只需要一个契机而已,她有耐心,可以等,只是没料到,弗朗对她的盯梢又开始了。
  而且这一次盯得比上一次更紧了,只要顾潇在的地方,无论是在办公室,还是在食堂,或是在营区的各个地方,弗朗都像幽灵一样如影随形,她回到宿舍,也会看到弗朗就在楼下院子里的某个角落站着,干着一些他分内或分外的事,却从不和她说话,只是就这样,始终保持着不远不近,也不打扰到她的距离。
  这天早上,顾潇从宿舍出来,下楼的时候看到弗朗正提着一桶水像是无意间经过,终于,她忍无可忍地上前去拦住了他:“弗朗,你是我们项目部的人,为什么这么听外人的话?”
  弗朗看着顾潇,沉默了半晌,用英语回答道:“何先生……不是外人,他救过我,他让我保护你,我必须保护你。”
  “保护?我就在营区里出不去,会有什么危险?”
  听到弗朗的话,顾潇突然有些生气,每天都只能在营区里这一块方寸大小的范围活动就算了,还时时刻刻都在别人的监视下,想起来就让她如芒刺在背,比这湿黏的空气更让她浑身不舒服。
  弗朗什么也没说,挽起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重新提起水桶走了。
  就在他转身的那一瞬间,顾潇突然就看到在弗朗露出的胳膊上,有一个不太清晰的,洗去纹身而留下的痕迹,印在他黝黑的皮肤上显得尤其扎眼。
  虽然只露出了三分之一,虽然只在眼前晃了一下,但她能肯定,那就是她曾经见过的那个,“鱼鹰”的标志性纹身。
  那一刻,顾潇感到自己的心跳仿佛都骤停了一下,又是惊骇又是诧异。
  如果弗朗曾经是“鱼鹰”的成员,那么高文昂说他背景干净,无犯罪记录是怎么回事?还有,他说何凛救过他,他们之间又有着什么样的渊源?
  傍晚开饭的时候,顾潇端着餐盘和高文昂坐在了一起,他刚从工地现场回来,还没来得及换下劳保装备,洗了洗手就等不及地先来吃饭了。
  “今天又在工地上待了一整天呀?”
  “是啊,尾工阶段,临门一脚,得盯紧了。”
  高文案大口刨着饭菜,含糊不清地答着顾潇的话。
  顾潇哦了一声,吃了一口饭,道:“我怎么看你是自己开车回来的,没带弗朗去呢?”
  “弗朗啊,他不上工地,跟着白总出门的时候比较多。”
  “司机还有分工?”
  “弗朗可不是一般司机,他就是活地图,比导航还灵,在这里还有些人脉,有时候还能充当个应急翻译,白总很看重他。”
  “是吗?他来项目部多久了?”
  “没多久,就三个多月吧。”
  “才来三个月就能让领导看重,挺厉害的。”
  顾潇若无其事地敷衍了一句,三个多月前,她在 S 国偶遇何凛,然后她回国,如果那个时候何凛就来了这里的话,那么这时间就对上了。
  “还是你厉害,前几天你帮甲方老大的妹妹翻译资料的事,白总一直夸你呢,今天好像还说人家想请你做长期的法语老师呢……”
  “你是说周瑞贤吗?没人告诉我这事啊。”
  “可能白总还没来得及跟你说吧,你干嘛这么严肃,这是好事啊,多一笔额外收入呢,我就挣不了这钱......”
  顾潇笑着点点头,埋头吃饭。
  高文昂说得没错,是好事,更重要的,也是一个契机。
  晚饭后,太阳还没落山,顾潇被白总叫到了办公室,果然说起了周瑞贤想请她做法语老师的事。
  “小顾,我知道这不是你分内的事,在不耽误工作的情况下,要不要答应还是看你吧,周瑞祁说了,关于上课的具体安排和报酬你可以提条件,每次上课他都会派车接送以保证你的安全。”
  顾潇思考了片刻,道:“每周三天,每天不超过三个小时,每小时八十......美元。”
  白总闻言笑了一下,点头,“行,我会转达给周瑞祁的。”
  第二天下午,顾潇刚忙完手头上的工作,有同事来叫她,说是甲方那边派车过来了,请她过去上课。
  来得真快,看来周瑞祁是接受了她的条件了。
  顾潇给白总打了个电话汇报了一下情况,然后收拾好电脑,往营区大门口走去。
  桥头停着一辆普拉多越野车,这种车顾潇在非洲的时候见得太多了,因为底盘够高不挑路况,轮胎又够结实,无论在沙漠里,还是这样的崇山峻岭地带都是非常适用的,而周瑞祁派来的这一辆比顾潇见过的任何一辆越野车都更大,拉开车门的时候也明显感到比普通车门沉重得多,上了车,发现前后和两侧车窗玻璃也是换过的,敲了敲,果然是防弹的,这程度,不仅仅能防一般的子弹,就是普通小型的肩扛火箭炮也能抵挡上个一两发。
  有钱人的确比普通人更惜命,也有更有资本来惜命。
  上了车,顾潇才发现,周瑞祁派来接她的,竟然是何凛。
  顾潇装作没看到何凛那冷得仿佛要结冰的眼神,扣好安全带,漫不经心地问道:“安保队长怎么成司机了?”
  何凛发动了车,也不看她,“别人来我不放心。”
  “呵,是周瑞祁不放心吧?”
  “周瑞贤要你做她法语老师,你也真敢提条件。”
  “就算我的条件再提高一些,周瑞祁也会肯定接受的。”
  “肯定?”
  何凛冷笑,从头顶的后视镜瞟了顾潇一眼,那表情似乎在嘲笑她的不知天高地厚。
  顾潇却慢条斯理地说:“周瑞祁是商人,谁在他哪里都会有个明码标价,而这种人最怕的是什么,是标不出价格的人,从他让白总给我带的话来看,没有给我拒绝的选项,而是直接让我提条件,如果我一副视金钱如粪土的样子,他可能会怀疑我是故意接近周瑞贤有什么目的,倒不如开个高价,让他知道我就单纯地想挣一笔外快,这样就简单多了。”
  “才见过一次,你倒是很了解他。”
  “有些人不用接触太多,也不用太过了解,知道他要什么就行了,而且我觉得,他们兄妹看起来不和,其实周瑞祁是很宠周瑞贤这个妹妹的,不过周瑞贤是真的很厌恶她的哥哥,这里面的原因,还有待观察。”
  何凛冰封的神情逐渐缓和,唇角微微勾起,眼里浮现一丝淡淡的笑意,但很快又沉没在了漆黑的眸底。
  “你向来都这么擅长察言观色吗?”
  顾潇笑了一声,幽幽地说:“如果你从小就寄人篱下看人脸色生活,而且三天两头就会转学到另一个全是陌生人的地方,你也会跟我一样,就像你说的人总是要生活下去,人也总是需要去适应环境。”
  “但这不是哪儿危险就往哪跑的理由。”
  “知道蟑螂这么讨厌的生物是怎么在人类孜孜不倦的剿灭下还能繁衍生息而不灭绝吗,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它们能在各种环境下生存。”
  第一次听到有人把自己和蟑螂相提并论,何凛蹙了下眉头,侧头看了看顾潇,没有再说话。
  顾潇把车窗打开一条缝,山风夹着一丝湿湿的凉意轻拂在脸上,她挽了一下耳边乱飞的碎发,看着夕阳露着半个脸挂在远处的山巅,云层流动得很快,山腰间的成片的红色花朵,在晚霞映衬下放肆地散发着妖冶艳丽的色彩。
  如果不是知道那种花是什么的话,她或许还有心思来欣赏一下这副耀眼的落日美景。
  造物主的玩笑开得真大,越是美丽的事物往往越是危险,而越是大脑喜欢的食物,身体却往往越不喜欢。
  顾潇关上车窗,回头看向何凛:“你是怎么把弗朗从‘鱼鹰’里救出来的?”
  何凛的目光倏动,表情却并不意外,语气一如既往的淡漠,“我只是帮了他一把。”
  顾潇也淡漠地哦了一声,转过头继续看着车窗外,没有再追问下去。
  答案不重要,反正也没指望何凛会如实相告,告诉他她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才是目的。
  车驶进了庭院,刚刚停稳,顾潇就看到周瑞贤小跑迎了过来,还没喘口气就抓住何凛的胳膊,“阿凛,你去哪里了?我到处找你呢……”一抬头就看到顾潇站在面前,绽开笑脸,“顾,你来了,我这两天都在担心你不答应做我的老师呢,听说你答应了,我好开心呀,阿凛刚才是去接你了吧?”
  顾潇看了看何凛,他的神情几乎没有变化,很自然地把胳膊从周瑞贤手里抽了出来。
  周瑞贤瘪了一下嘴,随即对顾潇热情地笑道:“顾,你还没用晚餐吧,阿凛,你陪我们去。”
  “周先生那边还有事,我先过去了。”何凛礼貌地向周瑞贤点了下头,接着就快步离开了。
  顾潇心下暗笑,何凛这样的男人,只擅长对付丧心病狂的恐怖分子,而不是热情似火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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