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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陶是个从没谈过恋爱的雏,但要说曾经喜欢过谁,恐怕要追溯到幼时的青梅竹马。她叫燕子,记忆里她总是扎着两根小辫,刘海遮住了眉,下面是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皮肤瓷白像覆盖了一层霜。燕子有一个很漂亮的姐姐,比杨陶和燕子大出十来岁,就像是放大版的燕子。姐姐和杨陶的舅舅是同学,可能是舅舅喜欢燕子的姐姐吧!总是带着杨陶围在燕子和她姐姐身边,就这样,燕子和杨陶成为了青梅竹马。燕子应该是整个幼儿园里最漂亮的女孩,放学时杨陶总是和她一起走,有时也会到她家里,有时也会带着燕子回自己家,离奇的是他们两家隔得并不近。燕子的妈妈对杨陶很好,杨陶的妈妈也是一样,在那个童年破碎的记忆片段中,燕子总是拉着杨陶过家家,扮演着一次次的爸爸妈妈。
燕子和杨陶小学也在一个班,可不知为何,两人渐渐疏远了。男孩只和男孩玩,女孩只跟女孩玩,如果一个男孩跟女孩混在一起是要被同学嘲笑的。三年的幼儿园,杨陶记得的事情总是和燕子一起,五年的小学,两人在一起的画面近似于无,然后是初中、高中,两人彻底没了交集,只在父母口中听起过一次,妈妈帮燕子找了一位熟悉的音乐老师。
第一次高考失利,杨陶回到小县城,在一次陪阿嘉给摩托车加油的时候,杨陶认出了加油站背后的老房子,杨陶记得,曾经燕子家就住在这栋老房子的一楼。
“哎,马大姐!”杨陶蹲在台阶上听见阿嘉和别人打招呼,可被打招呼的人却朝杨陶喊道:“杨陶,你怎么在这!”杨陶回身一看,竟真是燕子。“我陪朋友过来加油!”杨陶道。燕子又寒暄了几句转身跑开了。阿嘉还奇怪地问杨陶怎么认识的人家,燕子又回来了,身旁还跟着她妈妈,“妈你看,是杨陶!”燕子兴奋地指着杨陶,颇有久别重逢的感觉。
燕子那时依旧很漂亮,像杨陶记忆里她姐姐一样,可这却成了两人最后一次相遇。
整个小学、初中,杨陶应该是再没有喜欢过谁,高中也差不多,即便在川子口中杨陶的同桌与他应该是互生过情愫,但杨陶自己清楚,的确没有那些旖旎。小学懵懂无知,初中的精力全给了篮球和游戏,高中已开始泡网吧,似乎比谈恋爱好玩的事太多太多,只会在得知一个个朋友谈起恋爱的时候才会有一丝惶恐,是不是自己也应该找个女朋友谈一段恋爱才跟得上朋友们的节奏!如此而已。
但现在杨陶感觉自己出问题了。每一次见到小萌,不管身边有没有别人,小萌都会称呼杨陶‘斑斑’,还会同时递给杨陶一支‘小熊猫’,初时被旁人笑笑,杨陶还觉得尴尬,时间一长大家竟都觉得习以为常,关键小萌只对杨陶一人如此,一时间让他感觉竟有一丝甜蜜。
没谈过恋爱的杨陶不知是太过迟钝还是当局者迷,竟从未朝那个方向想过,对于自己内心的喜悦与患得患失,只当成自己出了问题。如果稍稍往那方面想想,杨陶就会觉得自己自作多情,要知道,ʝƨɢ小萌长得真的太漂亮了,杨陶是这么认为的。
小萌身材很是娇小,时而披着头发时而扎成马尾,双眼灵动,嘴唇带笑,有时穿着亮色的夹克配牛仔裤,像十五六岁的少女,有时身着束腰的风衣或连衣裙,端庄妍丽,当靠近杨陶时,忽闪忽闪的双眼和嘟嘟翘起的嘴唇,从下往上看着杨陶,委屈中满是小鸟依人。
而杨陶自己,虽瘦了下来,但皮肤变差,两鬓与后脑勺都长出了白发,身无分文,在三哥的小馆里蹭吃蹭住,小萌凭什么能喜欢自己!光这一点,杨陶已将这种可能性彻底打消。
但杨陶只是心底这般想,每天都跑去找小萌,也帮着收拾台球室,也陪着小萌吃饭聊天,如果哪天店里稍忙,等不到杨陶的小萌就会跑来店里,也帮着点菜端盘子。
这天夜里,照例差不多打烊时,小云和赵赵来到串串店,“四哥,好饿呀,我们要吃串串!”赵赵远远就大声喊道。
四哥也笑道:“马上安排,今天你们算是赶上了,刚从老家带来的酒,要不要尝尝?”
“白酒啊!我还是算了,”赵赵连连摇头,“我喝啤酒吧!”
“什么白酒?”小云和赵赵不同,对白酒更感兴趣。
“雨河包谷酒,正儿八经从雨河酒厂里打来的,六十度呢!”四哥一边说一边提出来一只十公斤装的塑料桶。
“六十度!那我必须尝尝。”小云迫不及待地扭开盖子,一股浓烈醇厚的酒香瞬间飘满房间,“好香啊!”
杨陶闻着酒香不禁笑道:“我小时候晕车,有一次从雨河回县城的路上,有人不小心在车上打翻了一瓶雨河包谷酒,我闻了一路,硬是没晕车,就是这个味儿!”
四哥端来卤汤,几人围在桌旁,倒好了酒,杨陶才问道:“小萌呢,怎么没跟你们一起来?”
“哈哈哈,我就说陶子要问吧!”赵赵一脸揶揄地看着杨陶,却是跟小云说道。
“这还用得着猜吗!”小云道:“不过你能忍到现在才问也是不容易。”
杨陶尴尬地笑了笑,“你们如果没来我也是一样要问的……”
“别嘴硬了,”赵赵笑道:“萌姐今晚要轧账,说晚点过来,你要是不放心,可以去接她啊!”
“就这几步路还用接?”小云笑道。
“这么晚,路上人又少……”赵赵夸张地形容着。
“我还是去接吧!”不等赵赵说完,杨陶已跑出店门,惹得店里又传来一阵笑声。
来到台球室,只有吧台还孤零零的亮着一盏灯,小萌抬起头来,看到来人是杨陶,却突然瘪起嘴,楚楚可怜的样子,肉嘟嘟的小嘴让杨陶不禁想凑上去。
“好累哦!”小萌伸了伸懒腰,随即又狡黠地笑道:“你是专门来接我的吗?”
“没有,酒太烈,我让他们先喝一会儿!”杨陶慌张地找着借口。
小萌看着心虚的杨陶笑了起来,“马上就好了,你等我一下。”
杨陶就站在吧台前,看着小萌时不时皱起的眉,安静地等着。
不一会儿,小萌总算做完了手上的事情站起身来,“终于做完了,走吧!”
台球室在二楼,两人出了门还没走下楼梯,小萌突然站住,杨陶忙问:“怎么了?”
“我好累,走不动了,你背我……”
“啊!”
“快点,我要你背我嘛!”小萌故作委屈地撒娇道,沙哑的烟嗓让杨陶骨头都要酥了。
杨陶回过身来蹲下,小萌才笑嘻嘻地趴在杨陶背上。杨陶起身,小萌把嘴靠在他耳边轻轻道:“我重不重?”
红了耳根,酥麻的感觉像小猫的耳朵划过脖颈,后背传来似有似无的温度,杨陶一句话也讲不出来,只慢慢地走着,很慢很慢,像是舍不得走完这条短短的路。
“咦,”小萌突然从杨陶背上跳下来指着还开着门的小超市道:“我要吃雪糕!”
夏夜的风清凉可人,蛐蛐不知躲在哪个犄角旮旯发出一声声或清脆或低沉的鸣叫,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只有昏黄的路灯,路灯下站着两人。
“唔,我的这根雪糕不好吃,给你!”小萌将自己咬过一口的雪糕递给杨陶,将杨陶手里同样咬过一口的雪糕抢了过来。
看着被小萌咬下的缺口,还有淡淡贝齿的印记,杨陶悄悄看了一眼,小萌正若无其事地吃着雪糕,杨陶也定下心来,轻轻地在小萌咬过的位置咬下一口,上唇抚过缺口表面……
“不好吃,我还要跟你换……”小萌又一把抢过杨陶手里的雪糕,而将自己的塞给杨陶。
然后,又一次,再一次……两人像是交替着,吃完了两只雪糕。
忘了,不记得了,后面发生了什么杨陶都想不起来了。只记得那一晚他做了一个梦,在一个巨大的教堂里,阳光透过五彩的玻璃洒下来,形成一道道光束,将教堂里的清晰度调得很低,小萌穿着白色短袖衬衫,红黑相间的格子花纹短裙,杨陶将她抱起,一只手不忘捂住她的裙子害怕她走光,一边说着之前没能讲出口的话,“不重太轻了……不重太轻了……”
这天早晨,阳光明媚,两只小鸟停在小馆三楼的窗台上叽叽喳喳打闹不停,四哥在楼下陪三哥卸好货才回到三楼,正看见穿着大裤衩的杨陶在摆弄吉他。
“你在干嘛呢?”四哥皱着眉,一脸沉重地看着杨陶。
“练吉他你都看不出来吗?”杨陶并没抬头,仍专心地拨弄着,“四哥,你能不能教我弹‘卡农’?”
“卡农很难的,”四哥回道:“当初我为了弹给小蔡……算了,你没事练它干嘛?”
杨陶抬起头两眼冒着光,一脸不好意思地说道:“我想弹给小萌听!”
四哥一声不吭地坐在床铺上点燃一支烟,似乎用了很大的劲,三两口就烟抽至烟嘴。
“怎么了四哥,”杨陶见四哥没说话,也没抬头,问道:“教不教的你倒是说句话啊!”
四哥眉眼都皱到了一起,似乎犹豫了许久才说道:“你是不是喜欢上小萌了?”
杨陶一愣,随即羞涩地笑了笑,“可能……也许……是吧!”
“你玩不过她的,”四哥语重心长道:“当哥的给你提个醒,你不要陷进去。”
“你怎么能这么说小萌!”听了四哥的话,杨陶有些生气地放下吉他道。
看着杨陶的样子,四哥算了明白,自己这个兄弟算是已经陷进去了。四哥缓缓道:“那天小云和赵赵喝多了,说漏了嘴,你知不知道,小萌其实就是那家‘葵花台球社’的老板,她们俩才是打工的。”
杨陶愣住了,是啊!只有小萌在轧账,整个台球室除了她们三个,杨陶从来没见过还有别人,当初还在好奇,为什么这么久,他们一直都能免费打台球,原来小萌就是老板!
“那……那也没什么啊!”蒙圈的杨陶不禁替小萌辩解道:“她是老板……是老板又怎么样?”
“你清醒一点,”四哥一脸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杨陶,“人家说不定就是跟你玩玩,你可别当了真!”
“不会的,”杨陶一脸笃定道:“小萌不是那样的人。”
四哥有些生气道:“你知不知道,刚才我和三哥卸货的时候,看见她正从一个男人车上下来,豪车!”
“坐个车怎么啦?”杨陶道:“不就坐个车吗!人家还不能有个朋友、亲戚什么的!”
“那个男的还拉着小萌的手……”
杨陶感觉脑子嗡的一声,瘫坐在床,怎么会,怎么可能,小萌不是才让自己背过,才和自己同吃一支雪糕吗?她不是只叫自己‘斑斑’,只和自己一起抽‘小熊猫’吗?
杨陶想得脑子发胀,忽然站起来,鞋都没换就朝楼下跑去。
“陶子你干嘛,理智点……”四哥急忙想要阻止,可哪里拉得住!
冲到台球室楼下,正好看见下楼的赵赵,杨陶忙问道:“赵赵,萌姐在不在?”
赵赵表情十分古怪,站在楼梯上正好堵住了路,“萌姐……有事出去了,等她回来我告诉她你来找过她吧!”
杨陶犹豫了一下,忽然上楼,“我去台球室里等……”
“哎哎……”赵赵依旧挡在楼梯中间,“你现在不能上去!”
杨陶疑惑地瞪着赵赵,“为什么?”
四哥终于跑了过来一把拉住杨陶,“跟我回去……”
“我不!”
这时,只见小萌和一个男人一起走出了台球室,男人看起来不到四十,微胖,很有派头,看了看楼梯上纠缠的几人,只微笑着说了声‘借过’,随后竟摸了摸小萌的头,随后便下楼梯离开了,只剩小萌怔怔地站在楼梯顶上。
四哥松开了手,赵赵也退回到小萌身后,杨陶停在楼梯中间,紧紧地盯着小萌。
许久,杨陶才开口问道:“他是谁?”
“你是谁?”小萌面色冷漠地回道。
“你在说什么!”杨陶错愕道。
小萌顿了顿,ʝƨɢ开口道:“我是说,你是谁,你是我什么人,我为什么要回答你!”
杨陶紧咬着牙,问道:“你有男朋友?”
“对!”
杨陶只觉一道晴天霹雳击中了身体,继续问道:“就是刚才那个人?”
“是,你满意了吗?”
小萌说完扭头走进了台球室,楼梯上传来杨陶撕心裂肺的怒吼声。
刚走进台球室的小萌一下瘫坐在地上,赵赵甚至来不及扶住,只好蹲在一旁,一下下抚摸着小萌的后背,而小萌的脸上已满是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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