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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乔以毫无头绪。
  定定地看着电脑的猩红眼睑,像是被人放了一个黄豆样的硬物在里面,硌得她涩疼。
  她正尝试着登录张恩露的邮箱,密码是她们认识一周年的日子,外加两人名字的拼音缩写。
  在微信的使用还未广泛铺开来,在手机还未成为人手一个的生活必需品前,邮箱承载了太多的书信往来。
  张恩露曾开玩笑般地同她说过:
  “这个姐妹同款密码我这辈子都不会改,除非我要拉垮了……那死前必须得把所有社交账号的密码都修改一遍,不能让任何人将我和我们的秘密窥探了去。”
  多年后的现在,登录界面反复提示的——密码错误,竟令张恩露的玩笑话变成了真的。
  但她另一句玩笑“等我买彩票中了一个亿,就包养你!”,却偏偏永远地留在了昨天。
  乔以在世事无常的无奈里,再次点开陆砚知的微信聊天框。
  “要一起去落巷走走吗?”她问。
  陆砚知秒回。
  “好。”
  ……
  落巷。
  这是位于云涧市中心的一条商业步行街,主要景点有:古街、古戏台、古井、茶馆、南宋石刻长廊、民俗墙、山落小吃街、山河桥等。
  以其古色古香的氛围感和当地人所展现出来的松弛感而迅速出圈,成功入围云涧十大网红景点。
  张恩露与陆砚知唐制婚纱照的背景,就是在落巷里面取的景。
  乔以到的时候,陆砚知已经先她一步等在巷口了。
  不知道是不是长期与死人打交道的原因,路灯下的陆砚知看起来没有一点光感,好似跟这个世界隔着一层薄纱。
  而世界穿不透薄纱照进他,他也穿不透薄纱走进世界。少年时期那好看而明朗的眉眼,现在沉得像是被福尔马林泡过般……对谁都是一副清清冷冷的模样,没有半点活人气。
  见她走过来,陆砚知温和一笑,将在手里抱了很久的牛仔夹克,递向她。
  “落巷尽头新开了一家私房菜,尝尝去?”
  秋天的晚风,拂在乔以露出来的细长胳膊上,鸡皮疙瘩起了又散,散了又起,和人生里来来去去的虚无如出一辙。
  只是在伸手的瞬间,乔以又想起他和张恩露的汉服婚纱照,于是已经到半空中的手,立马回缩转向了自己耳后的碎发。
  “不用,这个天走走就热起来了。”
  见她拒绝,陆砚知倒也没有多说什么。两人各怀心事地朝着他口中的那家私房菜走去。
  “这个照片……你收到了吗?”
  餐厅最角落的位置,乔以点开手机相册,有些犹豫地放到陆砚知手边。
  看到屏幕上自己和张恩露的汉服婚纱照,陆砚知身体里的血液像是被冻住了般,向来冷静无波的眼睛,此刻尽是惊愕与不可思议。
  “所以:张恩露在邮件里说的,让你在头七时烧给她的照片,是指这个?”
  在看到这张照片之前,他都一直以为是待解开的加密附件里的照片。
  “是。”乔以点头。
  “这组照片……是合成的。”
  再开口时,陆砚知面部的惊诧已经消失得荡然无存。
  毕竟这些年,如此疯狂的事情张恩露可没少干。
  但凡这件事情少上那么一丝荒谬,都不是她张恩露的风格。
  乔以听到陆砚知这样说,倒也没有那么意外。
  因为在看到照片的第一眼,她脑海中就出现了这种可能性。
  她更意外的,是张恩露这份在死了也依然念念不忘,必须带着和陆砚知合成的婚纱照,一起入土的神经病般的偏执。
  “她头上戴的凤冠,是府山博物馆被盗的双龙九凤冠。”
  确定两人唐制汉服婚纱照是合成的后,乔以将今晚约陆砚知见面的另一个目的,引了出来。
  陆砚知从来不怀疑乔以说的话,无论是什么。
  只是这也同样不影响,在所有的事情面前,他都只讲证据。
  将张恩露头顶的凤冠放到最大后,他又拿出自己的手机点开双龙九凤冠出土那天的新闻,然后将两者放到了一起。
  正要进行对比,乔以拉住了他的手。
  陆砚知抬头,略带疑惑地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了出去。
  ……是胥远。
  云涧这座城市说小不小,但说大也不算大。因此,与胥远遇上并不是什么好意外的事。
  但张恩露的头七都还没有到,胥远的怀里就已经搂上别的女人。
  这……
  “乔以,你冷静一点。”
  “胥远现在是丧偶状态,他怀里就是搂十个女人,那也是别人的自由。”
  见她拎起餐桌上的醒酒器就要冲出去,陆砚知立马放下手机拉住了她。
  这个道理……乔以当然懂。
  她长长地吐了一口气,低头看向陆砚知时,眼睛里热浪滚滚。
  “陆砚知,露露死不到七天,不到……七天。”
  哽咽的声音,悲愤、震惊、不甘。
  “他要不是在露露死前就跟别人搞上了,你信吗?”
  陆砚知没有回答。
  他想起那天乔以申请对张恩露的尸体进行解剖,胥远第一个站出来反对。
  随即拉着乔以,跟了上去。
  ……
  “老公,你上周不是说,今天要带我去把loop拿下吗?”
  “拿拿拿……必须给我宝贝拿下。”
  从落巷出来的两人,像是连体婴一般,说说笑笑地朝着旁边的SKP走去。
  任谁都想不到,这会是一个刚刚失去妻子的男人。
  loop是lv的一款腋下包,价格大约在一万八。
  张恩露和胥远结婚六年,即将七年。
  除了告白时那束路边买来的鲜花,和婚礼上必须有的捧花,以及某次出差从免税店带回来的一支迪奥口红,张恩露再没有收到过他送的任何礼物。
  但就是这样一个男人……现在却要给另外的女人送一个快两万的包?
  直到看着胥远带着新欢,新欢心满意足地拎着纸袋子从lv走出来,乔以这才相信,胥远刚才那句买买买的惯话竟是真的。
  “露露死前半个月,还找我借1000给他们儿子交兴趣班的费用。”
  “她一死,胥远转身两万的包说买就买,你不觉得很蹊跷吗?”
  乔以定定地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在愤怒中紧握的拳头,又在无力中逐渐松开。
  陆砚知明白,乔以话里的意思是胥远这突如其来的钱,极有可能是来自倒卖双龙九凤冠所得。
  他顿了一下,“你有证据吗?”
  “这些……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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