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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郎看着黎元樱的脸色越来越差,没想到这区区钟声就能将她弄得如此狼狈。
他飞身而起,用屠灵焰伞顶住离他们最近的一口钟,强迫这口钟不再震动。可是这样一来,其他已经响起来的钟似乎有感应一般,它们震动的频率越来越高,声音越来越尖锐,激起万层波浪,汹涌澎湃,黎元樱开始大口大口地呕吐起黑色的血块。
七郎看了一眼冰夷:“冰夷,用天盾。”
冰夷有些迟疑,要为了这个女人吗?并且这样做的话,就会坐实了他们是妖。但她不能违背殿下的命令,脚下使劲,她飞腾到半空,萤草被她卷起,飞旋在周身,映衬这鲜红的衣裙,像是流萤花火,异常绚丽。
鲜红的衣裙化为浓浓的烈火,而后在空中变成巨大的一束流光,从左到右,从上到下,交叠融合,这流光慢慢冷却,显现出一条金色的九头龙。
“天盾!”九头龙的口中说出这个词语,随后金光一闪,从上而下一股巨大的气压朝下压来,重重地压在正在放肆乱叫的钟上。
金光照亮了整个洞穴,这里比黎元樱一行人想象的要大得多,像是一个无边无际的虚空。即便是如此强烈的持续金光也是无法照射到洞穴的顶的。
冰夷借着光从上往下看到这景象的时候,她惊了,这里原来并不是只有几十口钟而已,而是上百,不应该说上千,甚至有可能上万口钟!
那些神秘的古老的身形隐蔽在无尽的黢黑中,它们悄无声息,又影影绰绰。
天盾从上而下,压制住古钟嚎叫,但是却无法完全压抑住,冰夷只有继续施力,就在她感到精疲力竭的时候,钟声终于停了。
冰夷变回了人形,重重地跌倒在地上。
“冰夷,你还好吗?”七郎扶着快要昏过去的黎元樱,他已经没有办法再顾及冰夷。
“殿下,不必担心。”由于黎元樱神智不清,冰夷便不再叫七郎公子,而是转为叫殿下。
毕竟,七郎正是他们妖族的太子殿下。
“辛苦了。”七郎说。
冰夷费了一番力气才挣扎着站了起来,她气喘吁吁地看着她仰慕已久的太子,在没有遇到这个女人前,他所向披靡,是她心中的大英雄,但是现在,他却如此儿女情长。
都是这个女人,如果不是黎元樱的话,他们的太子殿下不会变成这样。
师父早就说了,人类总是狡猾的,看来不假,他们擅长魅术,若非如此,为何太子殿下才认识她没几日,就被她迷得神魂颠倒?
“殿下,臣有一事不明,本来的任务就是要除掉她,为何现在又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救她呢?”冰夷压抑着内心的不满,单膝跪下,恳求七郎给自己一个解释。
“本王自有打算。”七郎知道自己在这件事上是理亏的,他原本以为自己能下狠心杀掉当年在黑水有过一面之缘的神女,但是没想到,他现在竟然下不去手了。
“殿下,臣斗胆问一句,殿下有何打算?之前殿下说,您法力被封,不便杀了她,但现在黎元樱已经如此破败,她没有几天活了,我们为何不趁现在动手?”
“既已知她没有几天活了,何必急于今日?”
“殿下!”
“不必说了。冰夷,如果你不认同我的做法,那么,你就去回禀帝君,叫他来惩罚我。我意已决,不会改变。”
“殿下……”冰夷感觉到自己的心被什么箍住了一般,她脑海里浮现出她曾经陪殿下读书练字,习武打仗。
还记得当时殿下失去了母亲之后,他被六个哥哥欺压,抬不起头来,是师父是她帮助殿下在那波谲云诡的夺嫡之战中拿下太子的位置。
他一心一意只想为母妃报仇,可现在呢,他却只想着这个人类女子的安危。
“殿下,您可知当年娘娘便是因为那人类的薄情郎,才落得身败名裂,最后魂飞魄散啊!您万万不可再走娘娘的老路了!”冰夷双膝跪下,给七郎狠狠磕了一个头。
“绾绾她不一样,她不是那薄情郎,她也没有什么好辜负我的。”七郎看着怀里的女子,她似乎已奄奄一息,脸色苍白,幽暗的梅花香飘来,像是一朵真正的凌寒独开的梅花。
那一日,她站在众人之中的时候,便是如此独特,现在她就在自己怀里,依旧是如此独特。
母亲曾经跟自己说,那人确与众人不同,千千万万的人中,你便能一眼认出他。
是的,黎元樱对于他就是这样的存在。
千万众人皆过客,唯有梅香幽自来。
她不过就是那枝头摇摇欲坠的花朵,再过几日,稍微温热一点的阳光就能把她晒蔫,稍微强劲一点的风儿就能将她吹落,稍微大一些的雨点儿就能将她淹死。
“殿下!这个女子并不像您想想的那么单纯,谁知道她心里在打着什么算盘,您不要被她骗了。就跟当年娘娘一样的,那薄情郎说得比唱的还好听,等她真的爱上了薄情郎,他才会说出自己的真实目的的!”
“行了,冰夷,本王还是那句话,如果你不满本王的做法,就去跟帝君告状吧。我意已决,无须劝我。”
虽说只是被迫成亲,那他和黎元樱也是成了亲的,既然已经定了终身,那么就不可以轻易毁损。
接下来的日子,陪着她闹,陪着她笑,也不过就是一月有余了。
她又还能翻得起什么浪花来呢?
妖族的胜局已定。
他好好送她这一程,也算是了了一桩心愿。
“好,既然殿下执意如此,冰夷赴汤蹈火,再所不辞。”冰夷低下头去,她知道太子是不会回心转意了,既然如此,她早已下定决定追随他,就一条道走到黑便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不过尔尔。
七郎看了看眼前这个一直忠心耿耿的下属,他很欣慰,如果不是冰夷,也没有他的今天,不过他不是一个强人所难的人,如果冰夷真的不愿意,他也不会阻拦。
“既如此,主仆二人,便是一条心。”七郎点了点头。
“殿下尽管吩咐。”
“绾绾所想是找到十五,救下山下那个一无是处的师兄。那我们就先完成她这个心愿,再想办法把那个章卿尘……”
“杀掉吗?”冰夷见七郎不说话,问道。
七郎轻咳了一声,要是换做往常,他早就杀他八百回了,但如果真如此,黎元樱说不定会跟他一哭二闹三上吊。
“蠢货,我要杀他,现在还救他干嘛!”七郎想到黎元樱那么关心这个师兄就来气,所以将这股子气就撒到撞在枪口的冰夷身上。
“是属下愚钝。”
“救完了就给我把他找个地方锁起来,别让他出来惹我烦。”
“是。请问殿下是关在哪里?”
“用你的脑子想想,我怎么知道关在哪里!”
冰夷思索着,那关在哪里合适呢,殿下又不说,他的心思真是难猜。
师父说过,伺候主子的时候,要先想想主子最大的难处在哪里,你要做的就是帮他排除万难。她心想殿下之所以如此讨厌章卿尘,不过是因为黎元樱在意章卿尘,如果说,黎元樱不在意了,那么殿下的困扰就解决了。
“殿下,我看给章卿尘找一个般配的女子,让他们成亲,这事就消停了,您说是不是?”冰夷觉得自己这个办法不错。
七郎看了一眼她,似乎在思考,他并没有否定这个提议:“找谁比较好呢?”
这个时候,一个尖细的女声传来:“找我呀,公子。”
“刚刚是你说话吗?”七郎问。
“我?没有啊。”冰夷摇了摇头。
“你听到什么声音没?”
冰夷又摇了摇头:“没有。”
七郎没有再说话,看来当时黎元樱说她听到了一个女人的声音,并不是幻听,应该只有她一个人听到了,现在换做只有他能听到了。
“公子,是我,是我在说话。”
这个诡异的女人的声音又响起来。
她的声音似乎是从钟里面传来的。
七郎抬头去望头顶的钟。
那里面黑黢黢的一片,什么都看不见。
“对,我在这儿呢,公子,你过来呀。”
七郎抓起几棵萤草,举过头顶,但是萤草由于燃烧的时间已经很长了,它们的光越来越微弱,已经无法照到太远的地方。
七郎看不清那钟里面有什么,只听那声音轻声说:“公子,近点儿,再近点儿。”
“殿下,你在看什么呢?”冰夷问。
七郎转过头去,看向冰夷:“我听见那里面好像……”
这句话没有说完,七郎看见冰夷的脸色变得惨白,她张大嘴,想要说什么,但是却由于太紧张,一时间没有叫出来。
七郎顿时觉得情况不妙,他刚想离开原地,但是他抱着黎元樱速度就慢了许多。
这个时候,他感觉到自己的肩膀被一抓利爪抓出,突然,被巨大的力量向上带起,他和黎元樱二人被猛然抓向钟内。
进入钟内之后,几株萤草被带起,飞升到空中,照亮了钟的里面,那莹蓝色的光明明暗暗,钟内的景象便闪闪硕硕,那是一张张女人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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