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布麻衣的苏家流犯,除了苏幻和苏老太太,各个都是面容憔悴泪眼婆娑。
苏常州的大儿子和二儿子都已成家,大儿子苏煜是苏常州的发妻所出,不过发妻死的早,续弦了沈氏,生下二儿子苏燮(xie)。
刚出京城走了一日,两兄弟就因为谁背着父亲起了口头争执。
出城后这段路一直都是苏煜背的,可苏常州这个身量,粗头大肚腰肥体宽的,奈何苏煜想表现为人长子的孝心,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两个小妾殷切心疼的给苏煜打着帕巾,试图降降他脸上涨红的热度。
苏燮平日被沈氏宠坏了,别说背人了,他现在都恨不得让人背,自然不乐意。
苏煜虽为苏常州的长子,可生母走的早,加上沈氏一直忌惮于他,处处防范,给他张罗的媳妇家原本是个七品小官的女儿,可谁知,人岳丈家一夜之间鸟枪换炮,家里长子一举高中状元郎,从此,苏煜的脊梁骨也算是挺起来了。
沈氏自然不能让他这般顺风顺水,自己的儿子不长进,整日烟花柳巷不务正业,真的被这个长子比下去将来苏常州把掌家大权给了苏煜的媳妇可就坏了。
于是乎,她略施小手段,给苏煜又纳了两房妾,既显得她这个嫡母的关心,又能让这对小夫妻离了心…
可见效果的确不错。
苏煜和妻子闵雪莹的关系原本不错的,苏幻小的时候曾经跑去看两人成亲的热闹,那个时候感觉两人感情可好了…
现在嘛,形同陌路。
闵雪莹就跟个局外人似的,脚步离苏煜远了些。
苏常州哎呦着,苏煜和苏燮相互推诿扯皮,二房的夫人尤氏也在一路哭哭啼啼地埋怨着丈夫。
“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分家分家!你偏是不听,现在好了!光没沾上,还要跟着被流放!我的命好苦啊…”
苏常州的弟弟苏常海,本就被这突如其来的圣旨砸的憋屈,听着妻子埋怨了一路,扬起掌,大嘴巴子直接糊了过去!
“哭哭哭!就知道哭!现在说那些还有何用?”
尤氏被打的脚步踉跄,被身侧小女儿苏晴及时扶住。
“老太太!老太太!”
尤氏转身看向走在后面的苏老太太,寻求同情,可苏老太太的眼中全是陌生,“你是谁啊?”
尤氏的脸一扁,哭的更大声了。
老太太都傻成这样了!她真恨苏常海,还装什么孝子贤孙!
她就这么一个女儿,还未嫁人就跟着毁了!
“鬼叫什么!”
啪的一声,尤氏狠狠地挨了官差一鞭子!
“啊!”尤氏被抽,捂着嘴呜咽着,怨念的眼神狠狠地瞪了苏老太太一眼,不敢再发出一声。
“快走!再哭,老子让你一辈子哭不出来!”官差喝道。
苏幻冷冷地看着前方的鸡飞狗跳,对二房的尤氏她印象不深,只知道是个成日里闹着分家的女人。
不过嘛,勾心斗角的戏码会不断上演。
她知道那一世的脉路,流放的路上,惨不忍睹,真到了那个时候,看似如人的亲人都恨不得你分分钟死掉不要拖累别人。尤其对于苏常州和沈氏来说,最开心的莫过于看着张嘴吃饭的人再也张不开嘴。
望乡台十里亭到了。
在这里也算阔别亲人最后的地方。
也是一个验证亲情的地方。
许多人都在此伤了心,看清了一张张落井下石的嘴脸,也感受到了划清界限的对待。
其实这里本来只叫望乡台,后来慢慢被人加上了势力亭。
苏老太太一共就生了两个儿子,还有一个女儿,不过女儿二嫁了一个农夫,便不再与苏府往来了。
此时她也来了。
算是苏幻第二次见到这个姑姑。
她给了苏老太太一个包袱,朝着她重重一拜,便含着泪走了。
可悲的是,苏老太太眼神茫然,“小六啊,她是谁啊?”
“她是姑姑,苏常溪。”苏幻淡淡回应。
沈氏撇撇嘴不屑地扫了一眼苏幻手中的包袱,果然就是嫁了个农夫,瞧这抠门的样子!
苏幻打开包袱看了看,余光扫见沈氏探过来的眼神,“祖母,这里有个水囊,您先喝点水吧。”
“不喝。”
“还有干粮,您饿不饿?”
老太太还是摇了摇头,“我想吃肉包子。”
苏幻呵呵一笑,“好。”
此话引来旁侧的轻嗤。
沈氏看了看手中弟弟托人送来的包袱,趁每人都在翻看着自己的打开看了看,发现了鞋底塞着的银票,她眼眸一亮,瞄了一眼,顿时蹙眉。
一百两?
平日里对这个亲弟弟没少照应,这也太少了点吧,一百两银票和一千两有什么区别?为什么不多塞点?
官差此时的脸色没有刚刚出城那般臭了,明显好了一些。
苏幻明白,其实官差最喜欢这座望乡台了,因为在这里多少能捞点好处。
还能讲点亲情的家人,为了让流放的亲人在路上少受到罪,都会偷偷塞点银子,给押解犯人的官差。
以前她不懂,没注意这些,而现在她看得清楚,来了这么多人,只有苏常溪塞了十两银子给官差。
对于一个农户来说,差不多是一年的收成。
而那些所谓商贾之家的女儿,和沈氏的弟弟,则只是派了小厮,递了包袱嘱咐了一句就走了。
把沈氏盯的最紧的官差就有些不乐意了,“这当家主母也不怎么样嘛?娘家人竟这么抠门?”
沈氏一囧,如此直白的揶揄,她当然知道是为何意,可她不能通着这么多人的面拿银子出来吧!
只是尴尬的笑了笑,“我的娘家人都在禹州,等到了那里,他们自然会来看我的。”
这话也是说给苏常州听的。
因为地契的事,这一天苏常州都没搭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