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的宋之孝已经将马车停下来了。赶过来,先看自家妹子。
“阿绵,没事吧?”
阿绵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声音柔软清亮。“王大娘有没有事。”
这个时候还能惦记她,王大娘心里还是舒服的,先是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什么事,然后想起来了,人家新娘子盖着盖头,怎么看得见,忙应了一声“没事。”
看看那边的高头大马,锦衣男人,皱着眉头看她们这边,他身边那个,气度穿着都要次上许多,应该是他的随从,王大娘的心里打了个突,虽然不知道这个人是什么来历,但是,看这身打扮,这样的驾驶,显然不是好惹的。
再看看自己身边,都是一群半大小子,没有一个口舌伶俐经过事的,憨子天生的憨头憨脑,宋家大郎更是个笨嘴拙舌的,还是要她舍了一张老脸去给陪个不是。
这年月,就是这世道,甭管你有理没理的,只要是看见穿绸子的,你就都是没理的那个。
王大娘下了车,整整衣服,走了过去,先是弯了老大一个腰。
“这位官人,真是对不住,马车下坡,走的太快了,冲撞到您,还希望您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和我们一般见识。”
这个大官人,穿着绛红色的锦缎袍子,腰间别着一把宝剑,长得倒是挺俊的,就是眉眼间那股戾气骇人。也不知道是什么来头。
马上的人眉头紧皱,看看马车和坐在车上的人,再看看眼前的肥胖婆娘。眉宇间更是拢紧了几分。“你们是打哪来。”
王大娘有几分错愕,不明白眼前这个人是个什么想法,踌躇了一会,那人的随从却不耐烦了。“爷问你话呢。”
没有挥鞭子,只是声音大了些,自诩见过大场面的王大娘打了个颤,赶紧回话。“山那边的槐花村。官人您这是要?”
带着试探性的问出口,不敢往深了想,就怕眼前的大官人是有大来头的,要追究她们的冲撞。
她老人家的心里拎着一口气,只能佯装镇静。
人家却没想到追究她。“翻过这座山,就是田家湾村?”
上一会他走到树林是顺着河边溜达的,不知道到底是不是这条路,怕万一走错了,他就和那个小美人失之交臂了,多可惜啊。
王大娘给他指了路,就差拿脑袋保证翻过山就是田家湾了。
马上的人斜睨了她一眼,就在她以为这人还要刁难的时候,人家却甩出一块银锞子,直接扔到她的手上。
没有再看她们这伙人一眼,已经打马走了。
那么大的一锭银锞子,足足有五两之重,王大娘发了一笔意外之财。转回身,看向坐在马车上的阿绵。
“绵娘子,你还真是老婆子的福星。”盖头下的阿绵抿嘴一笑。
“是大娘该得的。”
可不是吗,出了事,谁都没敢上前,人家王大娘出了头,得了这钱也是应该的。
阿绵是这样的心思,旁人自然也是无差别的,和她想的都差不多,宋之孝和梅憨子笑容里多了一丝窘迫,身为男人,关键时刻没有挺身而出,显然,是一件很怂的事。
王大娘也不计较,本来就是一群孩子,能指望他们什么,再说了,要不是自己凑过去,还不一定能得着这银子呢。
银子揣进怀里,紧紧地捂住,高声喊一嗓子。“快走吧,误了时辰就不好了。”
回头看过去。那头马和那个人都已经不见了踪影。这边梅憨子已经赶车走回了正常的路。
顾骢打马翻过山峰,看着山下的小村子,心中暗自猜测,那个女子应该是这田家湾的吧,貌似离那个河边最近的也就是田家湾了。
至于是谁家的女娘,这个好办,进了村子,还不是很容易遇见了,他哪成想,自己却是跑了个空,在村子里绕了大半天,所遇见的女娘都不是她,不由的失望而归。
这边,马车很快就到了梅花村,豆腐娘子住在村头上,门口的半大小子远远地看见马车过来,就已经点着了炮仗。虽然只是寥寥几声,但是,也增添了不少热闹的气息。
马车迎进来,阿绵被全福人背进了屋,那边,梅家的女娘也被扶上了宋之孝的马车。两个女娘,都盖着红盖头,只是一个错身,就已经交换了彼此的家人。
豆腐娘子还是舍不得女儿的,追了出来,抱着女儿哭了,哭得很伤心,阿绵在全福人的背上听着那哭声,心里多了一抹酸涩,要是阿娘的腿脚没有毛病,也会这么追出来抱着她哭吧。
有什么滚热的东西流了出来,顺着脸庞滑下来,阿绵抿抿嘴角,将那滴酸涩收进了嘴里。
成亲讲究坐福,还没拜堂,是要在新被子上面坐一阵的,两只手交握着,坐在新做的好的被子上,触目可见的皆是红色,心中却高兴不起来,梦想中嫁人不是这样的,嫁的人也不是这样的,旁边一个身影坐了过来,是被人扶上来的,可是,真的坐下去,又挪开了身子,不愿意挨着阿绵。
红色的喜被,映着的那只手骨节分明,却是十分苍白。勉强撑着身子坐起来,却像是已经到了极限,手上的青筋暴起。看上去倒有几分骇人。
究竟是病成什么样,连坐着的力气都没有了,阿绵的心思被牵起来,外面的宋之孝啥时候离开的都不知道。直到豆腐娘子进了屋,干脆的声音响起来。“怎么也没人想着给我们家绵娘倒口水喝。”
白色的瓷碗端了过来,端着碗的手指虽然纤细,但是,骨节粗大,一看就是干活太多了的缘故,阿绵接了碗,喝了水好多了,隔着盖头,看着地上来来回回几条腿。不知屋子里站了几个人,叽叽喳喳一阵,有管她叫妹子的,也有叫她嫂子的,还有叫侄媳妇的。
梅家相对于宋家来说,显然是个大户人家,豆腐娘子也是个很会为人的人,虽然早早守了寡,但是,在梅花村,是真的很有人缘。
阿绵抿抿嘴唇,和她家是不一样的,家里阿娘瘫痪了,阿爹也是个不言语的,阿哥更别提了,很闷的一个人,自己也不是爱说爱笑的。
性格摆在这,没有豆腐娘子那么浑和,所以,在田家湾虽然人缘不差,却没有梅家这么好。
至于那个丈夫,阿绵侧着眼,看到那只离自己很远的手,别人怎么逗趣,他都是一言不发,这门婚事,想来他也是不愿意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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