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伤痕落入祁景珩的眼中,在他的心上烫成了洞。
他将衫衣披在周昭的肩头上,满眼怜惜地看着她,“为何这般傻?”
周昭清澈的目光落在祁景珩的脸上,浅浅笑道:
“因为皇上是我的夫君呀。要我看着皇上受伤,我舍不得。”
“你心疼朕,朕又何尝不心疼你?你既将朕当做你的夫君,便该由朕护着你才是。”
这件事对于祁景珩而言,内心有着很大的触动,
他一直都觉得周昭娇弱得很,害怕打雷,容易生病,又不懂宫里面那些弯弯绕绕的心计,十分需要人保护。
却没想到正是这样一个女子,竟然会在危难时刻挺身而出护着他?
后来太医按照祁景珩描述的伤情,给周昭配了上好的活血化瘀药膏来。
祁景珩本是要亲自给周昭上药的,可周昭却说:
“皇上等下还约了大学士和吏部尚书说事,国事重要,若为了嫔妾这点小事耽搁,可是嫔妾的罪过了。”
她很自然的从祁景珩手中拿过了药膏,把它递给了云杉,“一点小伤而已,让云杉帮嫔妾上药就行了,皇上不必挂心。”
眼看着自己的女人为了保护自己而受了伤,祁景珩私心里是很想留下来陪着周昭的。
但今日他还有要事要和吏部尚书商议,确实耽搁不得。
于是用力握了握周昭的手,拍着她的手背说道:
“你好生将养着,朕忙完了便来看你。”
说着俯身下去,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了一记灼热的吻。
后来祁景珩折返回朝阳宫接见大学士和吏部尚书的时候,多少有些心不在焉。
他脑海中一直循环重现着周昭奋不顾身护在他身前的那一幕,
又想起她忍痛的表情,和后背的伤痕,便愈发心乱如麻。
这女人,实在是惹人心疼。
可感动的劲儿过去了之后,祁景珩又觉得这件事十分蹊跷。
按说正常人遇见突发的危险,出于本能下意识都会闪避。
就连他一个在沙场之上浴血搏杀过,且还有功夫在身上的人,遇见方才那险事都不能及时作出反应来。
那么周昭作为一个久居深闺的女子,她又为何会反应的那么快?
除非......
她事先就知道,假山之上会有碎石崩落,甚至于这一切都是她自演自导的一出好戏。
祁景珩越想越深,放在龙案上的右手不停摩挲着拇指上的扳指,表情变得愈发凝重起来。
大学士和吏部尚书与祁景珩说完正事后便相继退下,
江德顺躬身入内向祁景珩报道:
“皇上,内务府负责修葺假山的宫人已经悉数杖毙。内务府总管林添海这会儿在外头候着等着请罪,皇上要不要叫他?”
“让他进来。”
江德顺朝着宫门的方向挥了一记拂尘,守门的宫人便将候在门外的林添海请了进来。
林添海面色惶恐,步履蹒跚,一进入正殿就跪在了地上,几乎是一路爬到了堂下,冲着祁景珩连磕了好几个头,直到脑门磕出血了,才颤颤巍巍地说道:
“奴才罪该万死!今日之事险些伤着皇上,还请皇上恕罪!”
祁景珩眯着眼睛盯着他,“你手底下的人都是怎么做事的?”
“皇上息怒,那假山上的观景石前几日就已经有松动的迹象,奴才已经命人快些去拾掇了。奈何手底下那些蹄子偷懒,拖了两日,这才险些酿成今日的险事......”
闻言,祁景珩摩挲扳指的动作一滞,“早两日便已有不妥?”
林添海惶恐道:“是、是......”
祁景珩指节轻轻叩击着龙案,发出‘笃笃’声来,
他不愿相信今日这一幕是周昭对他的算计,可是他不得不去多想,
因为一切都发生的实在太过巧合了。
自今年入夏以来,他忙于国政,几乎连御花园都没有踏足过,
也就是今日午膳吃的有些撑,才会说要和周昭一起去御花园散散步。
但若不是周昭送来了那一品和他胃口的汤羹来,一向懂节制的他又怎么会贪食?
再者说,别的后妃如果为了救他而受了伤,可算是立下了大功,
就算是不求赏赐,最起码也会撒娇求着他留下来陪伴。
可周昭倒好,一听说他要给她上药,就巴巴儿地赶着他走?
祁景珩想起了之前周昭在脸上画疹子扮丑的事,眉心微微隆起,心下暗道:
难不成这次她后背的伤痕,也是自己画上去的?
想到这儿,祁景珩便再也坐不住了。
他匆匆赶去瑶华宫,不许宫人入内通报,而是只身一人去了西偏殿。
立在门外的时候,刚巧听见里面传来攀谈声,便不动声色地听了一会儿。
“小主,您可真是不要命了!幸好那些石头只是砸到了您的背上,若是砸到了您的脑袋上呢?您是忘了从前咱们府上的王贵了吗?他不就是夏日爬树粘蝉的时候一不小心摔了下来,后脑勺着地,人当场就没了吗?难道您就不怕?”
“我当然怕呀。可我当时真的顾不了那么多,我脑子里一片空白,只看着那些碎石朝皇上砸了过去,我就什么都顾不得了,只想着不能让皇上受伤......好了好了,你也别噘着嘴不高兴了,我这不是也没事吗?”
祁景珩在门外听着,觉得云杉说得话也不无道理。
就算这件事是周昭的算计,可那碎石砸落根本就不受人为控制,稍有偏差就是出人命的大事。
心中的怀疑消散了些,他这才推门而入。
彼时,周昭正敞着上身,背对着门口的方向,由着云杉给她的后背上药。
见是祁景珩来了,她连忙取过一件衫衣披上,想要起身给祁景珩请安。
祁景珩快两步走到暖座前,轻轻在她的肩膀上拍了拍,“你有伤在身,别乱动。”
说完十分自然地接过了云杉手中的药膏来,“朕帮你上药。”
周昭下意识将披在身上的衫衣拢紧了些,神色有些不自然地说:
“皇上......这些粗活怎能让您亲自来做?嫔妾......”
“无妨。”祁景珩用指尖勾住衫衣的一角,一点点将它从周昭肩头上勾下来,
“你负伤是是为了朕,朕如何还会嫌弃这些?”
说着指腹蘸取了些许药膏,轻轻按在了周昭后背的伤处,打着圈将药膏化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