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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厉气势裹挟着尖锐的笔尖儿,朝杜审迎面投掷过来。
  杜审挥臂躲开,黑着脸爆了句粗。
  “艹!放纵军中将官触犯军律,你他妈别太不像话了…”
  就听江四爷懒懒散散地怼他,“你要不好这口儿,你就自个儿找个牌场去搓牌发泄发泄,别扫大伙儿的兴,何时学得这么不懂事儿?”
  杜审瞪着眼,差点儿没被一口气噎死。
  江四爷凉凉翻了他一眼,徐徐站起身,冲诸人摆手。
  “去吧,不用搭理他。”
  说是不用搭理火冒三丈的杜审。
  但江四爷手底下的人谁不知道,杜总军才是真正的财主啊。
  请客快活的话,虽然是四爷应允的。
  可最后出钱结账的,铁定还得是杜总军。
  然而,江四爷撂下话,就径直脚步不停地走了。
  书房里静下来。
  众人干杵在原地面面相觑,最后齐刷刷看向脸色铁青的杜审。
  被七八个五大三粗的糙汉子这么眼巴巴瞅着,杜审气的嘴皮子颤抖,又浑身发毛。
  他懒得理会这些人,黑着脸撂挑子,愤愤迈着大步走了。
  诸将官,“……”
  所以,四爷说请他们快活快活的话,其实就是为了气杜总军吧?
  果然还是他们痴心妄想了……
  项冲环顾一眼,见大伙儿如霜打的茄子似的蔫蔫儿的,同是男人,顿生惺惺相惜之感。
  于是,于心不忍地开口做主。
  “别愣着了,四爷一言九鼎,还不赶紧走?”
  一个年轻将官闻言,瞬间瞪大眼睛支棱起来,直勾勾盯着他。
  “项哥!你说真的?四爷当真…”
  其他几个人也齐齐难以置信地看过来。
  项冲带着刀疤的右眉挑了挑,扯唇嗤笑一声。
  “四爷何时说话不算话?尽管去,不过你们一个个儿,松了裤腰带,可别松了嘴,管好手底下的兵,天黑前,都老老实实滚回来,不准夜宿。”
  众人顿时又振奋起来,中气十足的吆喝声差点儿没把房顶掀了。
  “是~!!”
  几人迫不及待,陆续奔出书房。
  走在最后头的那个,迈出书房的脚步顿了顿,又折回来满眼踌躇地看着项冲。
  “老项,这我们去了,回头老杜再耍不要脸,不给结账……”
  话没说完,意思很明显。
  杜审从来就是个笑面虎,芯子里锱铢必较,还爱公报私仇,十分不厚道。
  他要诚心跟四爷别着劲儿来,他们也不愿让四爷为难啊。
  到时候上司不痛快,倒霉的还是他们这些手下。
  这位老大哥,也算是颇有经验了。
  项冲扯唇笑了一声,抬手拍了拍他肩,安抚道。
  “放心去,杜审那边儿,我来解决。”
  项冲向来靠谱,他发了话,老大哥顿时不纠结了,笑呵呵就走了。
  项冲立在书房外的院子里,等到人都走得没影儿了,才摇摇头暗叹口气。
  他半点儿都不想搭理杜审那个事儿精。
  但是替主子分担,他也义不容辞。
  又叹了口气,项冲提脚往杜审的院子走去。
  ——
  彼时,打发了大伙儿的江四爷,散漫悠闲地踱着步子回了韶云阁。
  还不到午膳的点儿。
  姰暖无所事事,就坐在院子里的石桌前练字。
  江四爷进院门时,她余光里是瞧见了的,不过她也没动,继续潜心一笔一划地写。
  落在江四爷眼里,小姑娘穿了身儿月华色绣兰草的大袖长褂,下摆长及膝盖,腰底搭了件儿白色百褶裙,发髻低绾青簪玉素的模样,清濯婉婷若空谷幽兰。
  这一身儿不比昨儿那件旗袍显身段儿,但穿在她身上,也别有一番清韵滋味。
  而且她练字的时候,一手挽袖,腰背端正,侧影看去腰臀线勒出的弧度,柔美得不可思议。
  江四爷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只觉得这整个玉人儿,怎么看怎么赏心悦目。
  这世上怎能有人生得如此精致,简直连头发丝儿,都好看到他心坎儿里了。
  这天底下,再也没有比他养着的这个,更好看的姑娘了。
  心情愉悦地走到她身后,江四爷负着手微微弯腰,只扫了一眼她手下的簪花小楷,就由衷赞赏了一声。
  “真不错,好看。”
  也不知是夸的人,还是夸的字。
  姰暖忍不住笑,笔尖儿顿住,抬起头笑盈盈仰望着他。
  “真的好看?”
  江四爷眉梢轻挑,挨着她坐下,“爷从不诓人。”
  姰暖歪头盯着他,突然将手里细豪笔和本子递过去。
  “我还没见过四爷的字,您能不能写给我看看?”
  江四爷浅扬的唇角微不可查僵了一瞬,垂目睨了眼她素白指尖捏着的那根细豪笔,笔杆儿简直比烟蒂都细。
  这辈子都没用过这么细的。
  要是到他手里,别说写字儿,还不得咔吧一下捏断了?
  他掀起眼帘再看姰暖,对上她清亮期待的月眸,淡淡一笑。
  “没见过爷的字?给你拿来的辞典和那些书,都还没看?”
  姰暖,“……”
  这才拿过来两日好吗?
  这两日他狗皮膏药似的缠着她,她看没看,他不清楚?
  她将纸笔收回来,重新坐正了身姿,继续垂下眼练字,嘴里细声嘀咕着。
  “那日我粗略翻过,上头两种笔色的字迹,还都是钢笔写的,我怎么知道哪些是四爷的字?”
  江四爷听她不服气的狡辩,眼睑微眯,笑着伸手过去捏住她小下巴,迫使她转过脸来跟自己对视,一字一句说道。
  “爷都多少年不划拉毛笔字了,谁现在还用这东西写书信?都是用钢笔,钢笔墨只有黑蓝两个色,晓得吗?”
  姰暖,“……”
  江四爷看她无言以对,呵笑一声,指腹轻轻摸搓着她颌下软嫩的肌肤。
  “你啊,但凡仔细看看,就知道那本辞典上的笔书,都是出自一人之手,小东西,伶牙俐齿。”
  顶嘴的时候,真是半点儿不想吃亏。
  这话的前半句听在姰暖耳朵里,就有点子炫耀而不自知的意思了。
  什么叫‘多少年都不划拉毛笔字了’‘爷都是用钢笔’?
  不觉得这话太显摆了?
  她无语的看着他,“四爷可真是生的福窝里,洪城整个书院里,也只有院长有一支钢笔,我们平素里学习,都是习毛笔字,我哥哥开药方,也是用毛笔。”
  这回,轮到江四爷被噎没声儿了。
  他原本只是因为自己的毛笔字不怎么入眼,不想在姰暖面前献丑,故而想一两拨三斤地糊弄过去。
  谁知道一时忘了,钢笔这东西,也只有富贵家境的子弟才用得随意。
  被小姑娘满眼控诉的望着,江四爷喉结滚了滚,不甚自然地收回手。
  看她还有些小幽怨,他心下好笑。
  一时想到什么,干脆长腿杵地站起身来,牵住姰暖一只素白柔荑拉她起来。
  “不写了,走,跟爷去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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