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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的账本儿?!”
  杜审磨着牙笑,恨不能在江四爷脸上盯出个窟窿来。
  多厚的脸皮啊?
  才能把这么多人送的礼数,都搂到自己腰兜儿里去?
  也不怕撑死咯!
  到底清不清楚自己平素的花销都是从哪儿出的?还好意思揽私房钱?!
  江四爷就是故意激他,见他失态,好整以暇地挑了挑眉。
  那模样好像在说,‘你不是不管吗?你管我钱收哪儿呢?’
  杜审被他这不着调的相堵到心口噎得慌,牙根儿差点儿咬碎了,顿时看都不想看江四爷一眼了。
  当着这么多外人的面儿,他真不能给驻城主帅下面子,否则人以为淮北军内部起内讧呢!还不够丢人现眼的!
  杜审长舒口气,转过头,变脸似的又笑得一脸和蔼可亲。
  只见他一边儿掏出早准备好的账本儿,一边儿心平气和地插话:
  “今晚这夜集既是洪城传统,又有利于民生繁荣,兵府司呢,也并非不通情达理。”
  “主帅有令啊,今日宵禁可暂时取消,夜集照常营作。”
  “兵府司,则会调兵巡夜,负责城内治安,诸位稍候,还请安心回去布置吧啊,小事儿!与民同乐嘛~”
  他这话说得又通达又直白,倒是一点儿花花肠子都不绕。
  在座诸位瞧见他账本儿都准备好了,哪儿还有不明白的?
  立马就有人起身笑呵呵恭维了几句,凑上前小声儿报礼数。
  “哎哟哟,咱们洪城这回可是遇着宽仁体谅的好主帅了!四爷体恤我等,我等也不能让兵府司的军爷们白白出力,我自愿,捐些茶水钱…”
  剩下的人也不甘落后,连忙陆续起身围了上去。
  杜审笑眯眯的,一边游刃有余地同人言笑来往,一边儿啥也不耽搁地将礼数一一记上。
  江四爷在旁坐了一会儿,只觉聒噪得慌,干脆起身出了待客厅。
  项冲跟在他身后,主仆俩立在外头屋檐下透气。
  江四爷自己点了支烟,烟蒂叼在唇角,食指一弹,火柴杆儿嗖地一下飞进台阶下的草丛里。
  烟丝缭绕熏了眼。
  他下意识眼睑微眯,指尖夹住烟蒂抖了抖灰。
  视线不经意地一瞥,扫到院墙外的艳阳天,飘摇着几点影子。
  江四爷夹着烟的手搭上眉峰,挡了挡刺目的日光。
  这才看清,是几只纸鸢飞在天上。
  “这个季节,还有放纸鸢的?”
  也不嫌日头晒。
  项冲跟着看了一眼,脸色依然板正,随口接了句。
  “乞巧,女儿节么,大姑娘们摆闲爱玩儿的,就那么两样儿。”
  江四爷牙关咬住烟蒂,单手插进军装裤兜,一手扯了扯军装衣领。
  不知想到什么,突然眼梢微斜,问项冲。
  “洪城附近,有什么人少清静,又景色宜人,适合散心,小住几日的地儿?”
  这可把项冲给问住了。
  他向来按部就班,哪曾在游玩儿放闲上分过心。
  顿了顿,迟疑开口,“四爷不如,问问姰夫人。”
  江四爷眼睑微眯,指尖捏住烟蒂,将剩下的半支烟抽完,随即碾灭的军靴下,提脚下了台阶。
  项冲见他要走,也预备跟上。
  刚抬脚,就听见四爷淡淡丢下句。
  “你不用跟,爷自己回,晌午就跟杜审陪那帮人去吃酒,他酒量浅,你多叫上些人,盯着点儿。”
  有人请客,多几个人去才不白费他们这番心思。
  项冲立在原地应了声是,目送江四爷龙行虎步的走远。
  ——
  江四爷驱车自兵府司出来。
  路过街市时,车子被迫放缓了速度。
  今日的街市人来人往,格外拥挤,可见这乞巧节在洪城的确是个正经过的节日。
  江四爷被堵得有些心绪烦躁,一手搭着方向盘,一手摘了军帽随手丢在座椅旁,骨节分明的手顺带松了松军装领扣。
  大街上大姑娘小媳妇儿也比寻常日子多。
  漆黑的大头洋车所过之处,人人都要往车窗里似有若无地张望。
  江四爷脸色清冷不耐,无视所有。
  早知道就让项冲跟着开车了。
  等熬到洋车驶入帅府,江四爷原本想赶回来陪姰暖的好心情,已经在路上被磨掉大半儿。
  健步如飞地回到韶云阁,一迈院门,却见姰恪也在。
  江四爷军靴一顿,脚步慢下来。
  “四爷。”
  姰恪嘴里咬了一半儿的酸梅膏麻溜儿放下,连忙站起身打招呼。
  姰暖正端了花茶从屋里出来,瞧见男人军装笔挺的身影走进院门,诧异轻笑。
  “四爷回来了。”
  小跟鞋踩在台阶上,‘哒哒哒’地走下来,她眉眼间笑意明媚,加快脚步走上前。
  “您怎么回来这么早,不是说有酒席,午膳可能不回吗?”
  江四爷已经立在海棠树下的石桌前,敛目扫了眼桌上几碟子精致小巧的糕点,视线又在姰恪浅浅咀嚼的面上带过,单手顺带接过姰暖手里的托盘,转脸温声问姰暖。
  “他怎么来了?可是你身子不适?”
  姰暖弯唇浅笑,摇摇头,伸手搭住他臂弯轻推他落座,柔声解释道。
  “今日乞巧节么,我哥来告诉我,说昨日表姐从娘家回来,姑母那边在招待女婿,看我要不要去同表姐叙叙话,也热闹热闹。”
  姰恪也是好心。
  毕竟自己妹子自打进了这帅府的门,就跟关进了金丝笼的雀儿似的,都深居简出大门儿不迈了。
  他真担心会憋出病来。
  江四爷听了,也没觉得什么。
  自顾自倒了杯花茶,卡着琉璃杯盏浅浅抿了一口。
  他喉结轻滚,垂目盯着碟子里那些精致的点心,像是在漫不经心地挑选哪块儿更可口。
  “唔,那你这是要出门?”
  姰暖侧目看了他一眼,随即摇头。
  “没有,正跟哥哥说,我如今犯懒,不便走动,今日外头又人多,不打算去了,四爷就回来了。”
  见江四爷自碟子里捻起块儿绿豆糕,她又笑盈盈说。
  “哥哥来时我糕点刚出炉,四爷快尝尝,看味道怎么样?”
  男人骨节修长,手上戴了枚鎏金曜石指戒,那块儿浅碧色小点心掂在他指尖,都被那只分外白皙矜贵的手,衬托的色泽品香都更出众了三分。
  江四爷慢悠悠打量了几眼,这才掰下一块儿,送进嘴里。
  软糯清甜,入口即化,十分不错。
  他上挑的眼梢牵出清浅笑意,侧目看向眼巴巴望着他的小姑娘,毫不吝啬夸赞。
  “不错,暖暖手艺很好。”
  说着,将一整块绿豆糕都送进了嘴里。
  乞巧节展现手巧,没有什么比被所有见识到成果的人认可,更能让一个女儿家开心的。
  姰暖轻笑出声,又亲自挑了块梅子糕给他。
  “四爷再尝一块儿,哥哥说这个滋味儿最好。”
  江四爷咀嚼的腮帮停了停,眼底笑意不变,抬手接过姰暖递来的糕点,眼尾轻扫坐在对面低头喝茶的姰恪,似不经意地问了句。
  “快到午膳的时辰,姰大夫留下一起?”
  姰恪端着茶盏的手微僵,缓缓掀起眼帘,看向江四爷。
  总觉得,江四爷这是在下逐客令…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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