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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沙尘暴余威犹在,孟真特意早起在客厅等着,她今天必须蹭到老妈的私家车,不然总觉亏了。
  孟真悠闲地坐在副驾驶喝酸奶,前后左右到处都是小脏车,心情舒畅。
  “吕静阿姨那律师费您能分到多少啊?”孟真试探地问老妈。
  “三万吧。”仪湘盯着路况,随口说。
  “太棒了,老妈你太牛了!您赶紧再接几个新案子,咱们俩的美好生活指日可待。”孟真马屁精似的把仪湘夸得心花怒放。
  “嗯。”仪湘淡淡道,她是那种越被夸越淡定的人。
  “我要买新衣服!还有双肩包,律所发的这包太丑了。”孟真已经开始计划这笔钱怎么花了。
  “安排。”仪湘打了转向灯,车子从南礼士路拐进西嘉祥里。
  “蹲下蹲下!”仪湘伸手把孟真从副驾驶按下去。
  李炳添的宝马7系就在她旁边。
  两车并行,李炳添跟她打了个照面。
  仪湘放慢车速,让李炳添先走,车子开到路边,孟真像只虾米,佝偻着身子,打开副驾驶座的门悄悄钻出去。
  车子开走有一阵,孟真才挺直腰板,“呼,跟做贼似的。”
  “偷什么去了!”李耀从身后大呵一声,把孟真吓了一跳。
  “我靠,人吓人,吓死人知不知道!”孟真骂李耀,顺便安抚自己,她抓起空气,摸了摸耳朵。
  “嘿,律所给买了意外险,怕什么?”李耀笑道,“大早上,你在路边发什么呆。”
  “买了意外险你也不能吓我啊,再说了,吓死算意外吗?”孟真把酸奶杯扔到垃圾桶。
  李耀摸着下巴,“还真是,意外险要满足三个要件:外来、突发、非本意。诶,真姐你有心脏类疾病吗?”
  “没有啊。我要是有,你不就麻烦了吗?你这叫故意杀人了。”孟真白他一眼。
  “我记得有个案子是看恐怖片被吓到心肌梗死,法院就没判赔。”李耀说。
  “近因原则吧,惊吓情绪导致心肌梗塞,导致死亡的最近原因是疾病。”大早上两个法学生边走边讨论法理。
  “那你没疾病,我也无法预料结果,那肯定属于意外了。”李耀开心地说,“意外险就就有用了嘛。”
  怎么感觉你在咒我呢?
  孟真看着李耀的脸说,“你少咒我,估计我还没死,你就过劳死了,你早上出门不照镜子的吗。
  您这黑眼圈重的,换身黑西装都可以去旁边动物园当西直门四太子了。”
  “你们北京人讲话是够损的啊。”李耀没那个意思,“我最近除了在做楚律师的一个市场垄断案、一个专利侵权案,还在帮王律做两个劳动纠纷的案子。”
  “大卷王,我求求你真的别卷了!”孟真无语了,怎么真有人这么爱工作啊。
  “您这屡出奇招的,卧底被告公司都干得出来。我不卷哪能跟您一较高下啊。”李耀也话里带刺地说。
  孟真被他话茬里的石头子儿攻击地贼疼,算了不聊了。
  进了律所,孟真刚坐下,就看见李炳添律师敲了敲仪湘的桌子让她去办公室。
  他刚刚看到了?我们的关系曝光了?
  孟真惊恐地看着老妈,仪湘走过去抚了下她的肩膀,示意她稍安勿躁。
  “这些资料拿上,跟我去见上次那个离婚纠纷案的当事人。”李炳添指着桌子上的资料包,顺便说,“你开车。”
  李炳添这是要带她做案子了?
  “愣着干嘛?早点去早点回。”李炳添说。
  “噢噢,好的!我去拿车钥匙。”仪湘出去带着一张笑脸,孟真看到就知道没事了。
  李耀回头看着湘姐跟李所一起走出去,感觉很怪异,这两个中年人走在一起有种年轻人男才女貌的般配感。
  “嘿!嘿!嘿!”
  李耀一回头就看到自己电脑前垂着一个意外险合同,只听到对面那头说,“第六条免责条款,猝死不理赔哦。”
  “猝死、妊娠、流产、分娩、疾病、过敏、中暑、高原反应。我去,这些都免责啊?”李耀盯着免责条款念出来,那这意外险都保了个啥?
  孟真拿回意外险合同,看到对面伸过来一个大拇指,不愧是爱出奇招的真姐。
  到了车位,仪湘才想起来,李炳添今早不是开车了嘛。
  他不会是觉得自己的车太脏了,不好意思开去见的当事人吧。仪湘心中窃喜,幸好昨晚洗了车,机会它就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
  李炳添开了后座车门,娴熟地坐上去,报给“司机”一个地址:“金隅翡丽蓝爵堡。”
  李炳添拿起卷宗开始阅览,走了一会才发现仪湘都没有打开导航,也没说话。难道是因为他坐在后座生气了?
  搭别人的车,不坐副驾驶,而坐在后座,确实有种把人当司机的高傲感。
  但现在他又不好说中途停车换到副驾驶去,只能在仪湘顺滑超车时干巴巴挤出一句:“你车技真不错。”
  “没进咱们律所前找不到工作,干过一阵子网约车司机。”仪湘心里还憋了一句话,现在进了律所还是做司机,后座的人还不用付钱。
  他只听王胜男简单说过她家发生了一些变故,他还以为就是普通的中年女人被离婚,再加上她的穿着和谈吐,他先入为主地认为离婚时她应该分到不少。
  上次信托案的诉讼费也就一万多,她都拿不出,要找律所借备用金,如今又听到她说开网约车,李炳添没想过她生活竟然如此拮据。
  虽然在跟二十几岁年轻人竞争,她也会没忘了发挥自身优势开拓案源,李炳添从后视镜里看到仪湘认真的脸,或许他应该抛弃原来先入为主的有色眼镜,重新审视她。
  “几号楼?”仪湘问。
  “4号。”李炳添看着她熟练地往4号楼开去,“之前来过?”
  “嗯,来过几次。”她原来看中的就是这里的房子。
  “怪不得。”李炳添把卷宗放下。
  **
  金隅翡丽蓝爵堡4号楼,开门的是一位保养得当的中年女人,仪湘看着她,她看着仪湘,两人都穿着白色真丝衬衫和黑色长裙,面对面仿佛贵妇照镜子。
  但两人的精气神完全不同,仪湘太清楚眼前女人的状态了,面容憔悴、精神崩溃、勉强支撑。
  “又要麻烦你了,炳添。”王淑月嗓子沙哑,说完就落了一颗泪。
  “都是老同学,什么麻烦不麻烦的。”李炳添介绍道,“这位是我们所的仪湘律师。”
  “您好,王女士。”仪湘点了个头,就在一旁默默吃瓜,怪不得李炳添作为合伙人还接这种离婚纠纷,原来是老同学。
  “你们先进来。”王淑月抹掉眼泪,请他们进来。
  仪湘走进去,这套房子是蓝爵堡的下叠别墅,4居3卫3厅格局,一层160平、二层90平,客厅挑空的loft。
  装修是以金白色为主的美式奢贵风格,还有新风系统和全智能的家电,仪湘的梦中情房。
  “你家的客厅好大,是把一间房打通了吗?”仪湘之前看房时嫌过客厅不够大,不过这套房子的客厅却很敞亮。
  “对,把一间主卧打通了。”王淑月看着李炳添带来的女律师。
  原本应该是主卧的位置放着红木茶桌和一整套茶具,不过已经落了灰。想必这里的男主人也就是想离婚的那位男士有泡茶的习惯。
  李炳添跟仪湘坐到沙发上,王淑月给两人倒了两杯清水。
  “抱歉,炳添,事情太突然了,所以着急地又喊你来。”王淑月递给李炳添一张法院传票。
  她被起诉了。
  李炳添觉得很疑惑,他好像刷到过王淑月的朋友圈,文案是:想告诉过世的母亲,我用了二十年,证明你是对的,配图是离婚证。
  “你们不是已经…”李炳添不明白怎么又来张法院传票?离婚协议书是他拟的,财产也都分清楚了,现在证都领了,不是结束了么?
  “起诉人不是他。”王淑月说着说着哽咽了,捂住额头,靠在单人沙发上,“是那个三儿。”
  仪湘跟李炳添对视,两人心头恐怕都有一个念头,这小三怎么这么嚣张?
  “她起诉你?没搞错吧?”仪湘从李炳添手里接过传票。
  王淑月擦着眼泪,“是,她竟然还敢起诉我。”
  “起初我是不同意离婚的,他说房子归我,家里现金对半,但是这套房子还在还房贷,现金根本不够还,我又没收入。”王淑月苦笑道,“后来他又说,房子贷款他会继续还,现金还是一人一半。我还是没答应。”
  “之后他索性不回家了。”王淑月跟仪湘说,中年女人总是能够理解中年女人的。
  王淑月冷冷一笑,“那个小三也浮上水面了。她跑来跟我谈,说她再额外给我一千万,她肚子里的孩子等不了了,她要结婚办准生证。”
  “我女儿要高考了,我去接她放学,看到那个女人大着肚子也站在校门口。我怕我女儿在这种时候受到伤害,算了,离就离吧。不过跟她爸爸商量好,等她高考完再告诉她。”
  仪湘默默掐自己,天呐,她没听错吧,眼前的女人不仅离婚分到豪宅,小三还给了她一千万补偿,姐妹啊,怎么人生彩票都给你一个人中完了?
  仪湘跃过李炳添,抚住王淑月的手,“我现在也是一个人带着女儿,我还租房住呢。姐姐,想开点,你现在过得可是好日子。”
  “是啊,我是想开了。男人嘛,再找就是了。”王淑月把视线投到李炳添身上,随即又看向仪湘,“不过现在又遇到麻烦事了。”
  “那个三儿起诉我,要我把钱还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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