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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干什么。明青花 low 了,我想着砸了,换个元青花。”
杜明堂见老爷子下来了,连忙乖巧地放下东西,赔笑道。
杜康生却并不买账,眼神清冷地盯着自己的小儿子。
半晌,老头子复才开口道:“每次回家都闹得不得安宁!也不知道反省自己。到书房来。“
一句“回家闹得不得安宁”,杜康算是死死圈住了一家人。
杜明堂心里很是不悦,他最反感的,无非是杜康生总提“一家人”。
他和谁是一家人?!
褚灵灵摆明了是抢走他妈丈夫的小三,而杜明泉和杜明心则是小三上位后,为了笼络住杜康生,所生的孩子。
竞争对手而已
杜明堂只要一听杜康生提“回家”两个字,心里就疙疙瘩瘩地难受。
他是个没有家的人。
杜康生在杜家,他亲妈在精神病院,而杜明堂自己,闲庭信步间,却仿佛永远是飘在云端天上。
他是飞跃沧海的鸟,偏偏今生又要落脚。
到底他小时候日夜奔跑的田间地头是他的根,还是如今的富贵无极前途无限才是他的魂?
“怎么你每次回来,家里都不得安生?”
一进书房的门,杜康生就埋怨起幺子。
杜明堂忍着怒火,一抿唇:“这不是为了二姐嘛。”
“明心一直就是这副样子。心理医生请了一波又一波,都毫无办法。”杜康生沮丧地说,“也不是你回来大呼小叫几句就能解决的。”
“爸,我想带二姐出去住。”杜明堂挺直了腰杆,很笃直地说。
杜康生回头看了幺儿一眼,良久的凝视,却没有吐露一言一字。
半晌,他才勉强开口:“明心的事,还是让她亲妈去操心吧。”
杜明堂一阵心寒,就是因为杜康生这个当爹的是这个态度,所以明心才会沦落到如今的下场。
当初明心在外面受了欺负,如果杜康生不是权衡生意场上的利弊,而是雄起一回,强硬的怼了乐施集团,那杜明心也不会沦落到如今的凄惨地步。
可是当初把身心受伤的明心接回来的时候,杜康生是怎么说的?
杜明堂至死不忘。
他说:“女儿啊,你大了,感情上的事,爸爸确实帮不了你。无能为力。”
一句“无能为力”,让杜明心彻底绝望。
也同样是这四个字,杜康生拿到了乐施集团乐施大楼的中标权。
从那一刻开始,海归的杜明堂,从小在农村长大的杜明堂,彻头彻尾地知道了,什么是真正的生意人。
女儿的一生幸福,换来几个亿,和神武集团的壮大,在杜康生的眼里,应该是极其合算的一笔买卖。
“爸,我姐她……”
杜明堂想起杜明心方才那副楚楚可怜瑟瑟发抖的样子,还是想再争取一下。
“王强的事,怎么样?”
杜康生硬气地打算他,戴上老花眼镜,自然而然地在黄花梨的老板桌前坐下。
在这个家里,他是那个真正有话语权的人。
明堂仿佛吃了黄连般地嘴苦。
其实,他在来之前,早就盘算好了,怎么拍死王强这只苍蝇的一切方案。
只是此时此刻,他再无兴趣表现自己,把方案说给杜康生听。
“爸,王强在精益建材盘踞多年,好多事没那么容易……”杜明堂开始敷衍。
他想从杜康生的书房赶紧脱身,多点时间去看望杜明心。
“做生意没有容易的。”
杜康生听了,显然表现出失望。
一早上,长子杜明泉的忠心与野心,令他满意的同时,也让他感到危机。
企业家就是这样,既欢喜儿子的长成,又忌惮儿子的长成。
一旦“太子”实际控股夺权,就没有他这个“太上皇”什么事了。
谁有钱谁说说了算。
杜康生要是不再实际控股神武了,他估计杜明泉都敢拔他的管儿。
所以,他需要利用杜明堂来制衡杜明泉。
这颗制衡的棋子,太强不行,但是太弱……也就起不到制衡的效果了。
杜康生蹙眉,有些失落。
他悉心栽培这个流落在外的小儿子,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发挥他的作用。
谁知杜明堂却表现得只在乎儿女情长兄妹情谊,事业上一点都不上心。
十年的栽培,和几百万的教育基金有可能就这么打了水漂。
但接下来,杜明堂的一句话,又让杜康生燃起了希望:“爸,虽说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但要想打垮一个人,最厉害的还是从精神上杀人诛心。如果被往日悉心提拔的下属背叛……”
“既然知道了,还不赶紧去找做。”
杜康生凌厉的目光,在老花眼镜的背后,闪着寒光。
“可我哥……”杜明堂临走不忘捅自己亲哥一刀,“似乎还想捧王强。”
杜康生则直接挥了挥手,他的意思再明显不过,杜明泉的意见可以不用参考,杜明堂已手握尚方宝剑。
杜明堂嘴角勾着一丝邪魅,淡定地从书房退了出来。
在一旁等候已久的杜明泉立马上来想挑衅:“精益建材,你这个肚子吃不下……”
杜明堂冷笑着反击:“我不吃垃圾食品。”
兄友弟恭间,刀光剑影,而后尘埃落定。
杜明堂迈着极其自信的步伐去二楼找杜明心。
傍晚夜幕间,杜明心坐在公主床上,抱着杜明堂哭得像是一个小孩,
他对着姐姐的额头亲了又亲,却始终治不好她心头的伤,眼底的霜……
……
咖啡厅。
钟明理和路佳面对面,一人手边放着一杯冒汗的冰拿铁。
“所以,你说的……都是真的?”路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但一切却又是那么的似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钟明理很敬业,仅仅几天,就展示出了她的调查结果。
“陪标在你们这个行业,应该不是稀奇事。路佳,你应该清楚。”
钟明理依然衣着光鲜,撇头啜吸了一口冰咖啡,淡然地说。
路佳实在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些调查资料,她伸出枯瘦的双手托起自己那张满是憔悴的面庞,几度快要支撑不住。
不可思议,亦不敢相信。
良久。
大概十分钟后。
路佳不忍就这么晾着钟明理,才在极度痛苦中无奈地抬起头,极其疲惫地对钟明理吐槽了一句:“我就是个小学生,对不对?”
因为,钟明理对精益之间 IPO 上市材料的所有调查,都直指老靳是杜康生的人。
老靳这些年利用精益如此小的一个公司圈了这么多的项目,其实都是吃的杜康生面包掉下来的屑渣。
他所有运筹帷幄志得意满的项目,其实都是拿的神武流标的剩菜剩饭。
知道真相的路佳,根本接受不了!
老靳吃剩菜吃撑了,可她这个傻缺却还一直怀抱着极其崇高的理想,为他冲锋陷阵。
视那些tຊ“好不容易”到手的项目为香饽饽。
可笑!
太可笑了!
路佳瞥过脸,看向窗外,她竭力擒住自己最后一丝体面,不让钟明理看见她的绝望与落寞。
她竭尽全力效忠的事业理想和对象老靳,不过是杜康生豢养的一条狗而已。
一条狗。
“路佳,这种成立一个孙子公司陪标的做法,在行内业内都很常见,你也别太心灰意冷了。”
钟明理看出了路佳的失落与泠然,出于好心,竭力劝慰道。
可惜此刻路佳根本听不进去,虽然老靳将精益卖掉的时候,她心里对这个答案有过猜测。
但血淋淋的事实就这么证据确凿地摆在她眼前,她还是一时难以接受。
自己看待得极其高尚的所谓建筑理想,不过是资本的工具,换谁谁都很难接受。
自视甚高,恃才傲物的下场,路佳今天算是彻底领略到了。
老靳过往和路佳相处的音容笑貌,此刻真相被戳穿后,回忆里是那么地面目可憎。
还是杨叶聪明。
成功合理地避开了被老靳的利用,他跟老靳一场,刻在脑门上的是“只为求财”。
老靳画的饼,他凭本事一口都没吃。
所以,现在杨叶的资产近乎路佳的十倍。
这就是盲目相信别人和时刻人间清醒的区别。
路佳肠子都悔绿了。
“你……还好吧?路佳。”钟明理见不得她如此可怜,再次试探性地朗声问。
“我……”
路佳无语凝烟,面对一个生人,往事无从谈起。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吧。”钟明理提议。
路佳心烦意乱,疑虑被确认后的巨大伤害,此刻正吞噬着她的内心。
“好。”
她如行尸走肉般,拎起包,跟着钟明理走。
边走还是边不可置信:老靳,雄韬武略的老靳,怎么能是杜康生的人呢?啊不,怎么能是杜康生的狗呢?
人生如幻境,一切都太可笑。
老靳是执子的手,杜康生才是下棋的人。
而路佳,不过是棋子。
过往,她太拿自己当盘子菜了。
霍,嚯嚯嚯嚯!……霍!
钟明理竟然带路佳来到拳击馆。
路佳顾不得那么多,戴上红色拳击手套,对着立式沙袋,就是一通疯狂猛烈输出!
根本没心情管姿势对不对。
直到把沙袋打得东倒西歪,她两掌通红,满头大汗,才舍得下来。
在拳击场上的每一秒,她都幻想自己是在揍老靳。
他给路佳画了那么多饼,原来全都是为了钱!
路佳她根本就接受不了!
什么亦师亦友,都是骗局,老靳就是利用路佳卖命,利用她赚钱。
路佳很是后悔,在机场那天,应该拿施工锤狠狠敲老靳个脑浆迸裂肝脑涂地。
但……
就算是如此,路佳的事业也完全不能改变。
弄不好还会进牢里。
瘫坐在拳击场边的路佳,满满的对现实的无力感。
“喝杯水。”
钟明理倒是淡然,递过来一瓶水,劝。
“对生活心存幻想的人,无非是没被毒打透。”
“我不服打,我要和生活互殴。”路佳拿肩头的白毛巾狠狠擦了擦嘴角的汗水。
她不认命!
永远都不!
“正式认识一下,路佳。我叫钟明理,我喜欢你。”
钟明理望着满脸潮红汗流浃背的路佳,充满欣赏地伸出友谊之手。
路佳顺便抬手握住,和钟明理的纤纤玉手浅握了一下,便又重新抹汗站起身,走向了残酷的拳击场……
“难受的话,就说出来。”
“是朋友吧?是的话,帮我个忙。”
霍!嚯嚯嚯嚯嚯!
路佳咬牙,她发誓,自己不能输!建筑不能输!理想不能输!
在她知道,老靳的发家是因为给神武陪标的那一刻,这个人就彻底死了!
以后老靳这个人,不是敌人,就是工具。
且这种情感永不可逆。
“这次精心的项目,股权一定要清晰。另外——”
“防止老靳把 space 项目再卖一次。”
人间清爽的钟明理和汗流浃背的路佳,隔着拳击场的护栏,相视一笑。
人从来如此,一次不可信,次次不可信,谁也别对谁心存幻想。
岸边的钟明理对路佳满是欣赏,而路佳也在一次又一次地挥拳浴火重生……
现在,她谁都不信。
只信她自己。
只信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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