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礼！”
‘轰！’
一声雷鸣，细雨落下，湿润了在场所有人的眼。
陆知珩僵着，军旅生涯中第一次没有听从指令，只是被抽离了灵魂般凝着国旗下那瘦弱的身躯。
姜清欢闭着眼，安详的模样仿佛是睡着了而已。
恍然中，他脑海中猛然闪过十年前看见被掩埋在废墟中的小女孩。
她伤痕累累的脸上满是灰，可含着希望的澄澈双眸就像束光，温暖了他当时因看遍生死离别而麻木的心……
在战士小心翼翼的护送下，姜清欢的遗体被放到了车上。
听见车子的发动声，陆知珩才如遭雷击般回过神，不顾一切就要奔过去。
“曜景！”
司令一把捏住他的肩，忍痛劝慰：“好好送舒晚最后一程吧。”
默然片刻，司令惊觉掌心下的肩膀在颤抖。
陆知珩身体僵直，眼睛猩红，可泪水就像被封在了眼眶掉不下去。
战士强忍眼泪，将国旗缓缓盖住姜清欢的脸。
车子渐渐驶离。
陆知珩眼中的光芒似乎也被带走，他站直了身体，朝那远去的红色敬礼。6
……
天黑。
陆知珩不知道自己怎么参加完姜清欢的葬礼，也不记得自己怎么回的家，回过神时，他才发现自己站在漆黑的客厅里。
浅吸口气，空气中仿佛还残存着一丝属于她的药草淡香。
打开灯，一切都没变，可好像一切都变了……
“曜景。”
陆知珩愣了愣，转身望去，见是司令，本能地敬了个礼。
司令却抬抬手，示意他坐下才斟酌开口：“从机场回来后，你一句话都没说……”
陆知珩面色如常，可声音却沙哑无比：“司令，我跟她都是军人，从参军那天起就做好了牺牲的打算，您放心，我不会影响训练任务。”
司令沉默，眼中流露出丝不认可。
如果不是在姜清欢遗体火化时看见他把嘴咬出了血，自己还真信了这话。
半晌，司令又低声问：“我听政委说，你跟舒晚要离婚？”
陆知珩攥紧的手一顿：“……我没打算离。”
看着他眼底的痛色，司令欲言又止，但最后也只是说了句：“家豪还不知道她姐姐牺牲的事，你缓着点告诉他。”
事到如今，姜清欢已经牺牲，再多的安慰和沟通都已经苍白，只能交给陆知珩自己解决。
目送司令离开，陆知珩才上楼回房。
开了灯，除了衣柜里的衣服，姜清欢其他东西都还在。
桌上记录病人的笔记本，露出书签的医学名著，以及那张她签好字的申请离婚报告。
他走过去，指尖抚过那个永远被镌刻在烈士碑上的名字。
不知道为什么，他想起自己上次的失信。
他答应了她给她传话，却没做到……
陆知珩手颤了颤，心在瞬间都揪在了一起，疼的他背脊发凉。
是他……是他没有信守承诺，姜清欢才会远赴边境去找李医生，才会牺牲！
因为她那句不含感情的‘他救过我的命，我愿意嫁给她’，他就跟她赌着口气……
一瞬间，山一般的重压袭上身体，他踉跄一步，碰倒了手边的书。
‘啪’的一声轻响，一本泛黄的笔记本掉落在地。
像是受了牵引般，陆知珩低头望去，双眼骤然被纸上娟秀的字刺红！
——1984年11月7日，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