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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丘紧紧握着柳不言的手,很怕他们被人群冲散。
  “听好了哈,今天天气晴好,但是堵车非常严重。我现在带着你往飞来峰走去,人很多,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多,貌似大家都有所求吧,杭州大部分色调是绿色,绿意盎然,春光明媚,现在我们走进入口,四周的山壁上刻着大大小小的佛像,一路上有几位老人,从头拜到尾......”
  柳不言默默听着,嘴角始终定格于一个浅笑的弧度中。
  遇到台阶时,沈丘会在描述中插上一句“上台阶喽”,人群扑面而来的时候,沈丘则会搂着她的肩膀说,“我们慢点儿,等人过去。”
  他带着她,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快到灵隐寺的大门喽——”沈丘又开始汇报。
  “灵隐寺三个字嘛,写得很好看,端庄中带有一丝不羁。这里的植物和鸟类,都很有灵气,有一棵树的树干伸出手来,正横在牌匾的上方,古老、神圣,看一眼就会看到很多日月的凝缩。”
  “好美啊。”柳不言用那副认真听课的模样,感叹了一句,绿色的上衣点缀着细闪,在阳光下灵动、耀眼。
  春天激发五感,她却从苍白的话语里,感受到了美好。
  沈丘看了她一眼,那副面庞,实在不该受苦。她的人生,如果连这些基础的景色都看不见,内心的世界再丰富,貌似也没什么用处了吧,她开辟的土壤,永远建立在已经看过的风景中。
  他吸了吸鼻子,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掉眼泪了。
  春光正好,内心再阴郁的人看见这景色,都会身心舒畅吧。
  人群、深潭、游鱼。
  藤蔓、嫩叶、春。
  柳不言不知所措地站在自己身边,这些美好,她什么都看不见,沈丘哭出了声,觉得上天很不公平,觉得好可惜、好可惜。
  他一把将柳不言圈在怀里,“你等着,我一定会治好你的。”
  伴随着逐渐放大的哭泣声,柳不言有些疑惑,同时,有些尴尬,她拍了拍沈丘的后背,安慰了半天,“怎么了,你倒是说啊,别哭啊——”
  那眼泪真如滔滔江水般,一浪接着一浪,钱塘江都要自愧不如了,路过的人看着这对郎才女貌的情侣,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怎么了啊?沈丘?”柳不言听着周围的窃窃私语,有些不安。
  “没事——”他又吸了吸鼻子,柳不言觉得此刻的自己,很是幸福,虽不确切知道沈丘在为谁而痛苦,但大概率,是自己吧。
  他们终于随着人流走进去了,古老的寺庙,升腾的青烟,禅意的牌匾,淡漠的僧侣,青苔在墙角伸出一个触手,和春天深度交流着。
  风一刮,能看见那烟尘随风摆动,沈丘和柳不言每个人拿着三支香,在缥缈之中穿梭着,“不言,你等等,我去点香。”
  虔诚的信徒,或者并不虔诚的信徒,他们是在拜高高在上的佛像,还是在拜那个渺小无力的自己呢。
  伴随着这样的思考,沈丘把燃起的香塞在了柳不言手里,“走,我们许愿吧,许完了一定告诉我,我去把它插在香炉里。”
  “好。”
  柳不言定在原地,想了半天要求什么,求自己的眼睛变好吗?如果能求来,早就痊愈了。
  半晌,她终于开始鞠躬了,她在心里默念着,“希望沈丘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希望他能永远开心、健康。如果,他想继续搞事业,那就一定好好搞下去,留在这里也行,别再为我奔波了。”
  阵阵微风吹拂而来,柳不言觉得,佛祖听见了。
  沈丘接过冒着青烟的香,插在了香炉里,“那我也许个愿,不言,等我一下哦。”
  此刻的沈丘看起来格外虔诚,他向来不信这些。
  他闭上眼睛,也默念,“请上天,还给柳不言光明吧。”
  接下来,无论到什么殿,无论遇到什么佛像,沈丘都双手合十。柳不言和沈丘走在罗汉堂里,觉得沈丘的步子变得很慢,她顺着手臂向上摸去,才发现那人怎么还拜上瘾了。
  “你有这么多所求啊。”
  “不多,就一个。”沈丘攥住柳不言的手,你不知道,你存在于我每个双手合十的愿望中。
  灵隐寺人杰地灵,西湖闲适醉人,这里有很多流传千古的故事,沈丘认为自己的爱情,也可以写在其中。
  晕晕乎乎,几天时光稍纵即逝,大部分景色在柳不言的脑海中,都成了具象。
  沈丘觉得这几日,不像是旅行,而像是和文人墨客一起穿梭古今,柳不言竟还有如此奇效,这是他没想到的。
  今天不同往日,后天就要参加庆功宴了,他们得去买礼服了。
  按照庆功宴的要求,只要穿正式礼服就行,沈丘问了很多行业内的朋友,当他发现有些人的礼服是高定后,就放弃了询问。
  一家颇为古老的西装小店伫立街边,二人走了进去,沈丘选来选去,最终看上了一套西装,去试衣间试了试,柳不言坐在小沙发上,和店主攀谈着,“老人家,这家店,多少年了啊?”
  “三十多年喽,外面的俄文,翻译过来是‘故乡奇遇’,很有趣的名字吧,”店主爷爷笑眯眯地回答。
  “哦哦,很古老的店了呢,年纪比我都大。”沈丘听见柳不言这么说。
  这件西装,简直为他量身定制的,他在换衣室看了看价格牌,出来照了照镜子,更喜欢这套西装了。
  “这一套,比其他的好很多啊——”店主老爷爷穿得复古、扎眼,他看了看沈丘的穿衣效果,不由得赞叹,“小伙子,很帅啊,你要吗?要的话,我就包起来”
  “额,”沈丘挠了挠头,“不好意思,我想再看看。”
  这种小心翼翼的窘迫,细细收进柳不言的耳朵内,她以前也是这样。
  别人买东西关照的是自己是否喜欢,而自己关心的从来都是价格,也算是一种病吧——穷病,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五的人,都有这种病。
  老爷爷自然也知道,算了一下最大折扣,抬头又说,“给你打个折,九百如何?”
  那西装的料子很扎实,穿着也很舒服,在那等场合中,再合适不过了,可沈丘还是想了很久,他对着老爷爷笑了笑,“不好意思,实在不好意思。”
  “我们走吧。”他抓紧柳不言的手,走了出去,他想把更多的钱,投资在柳不言的晚礼服上。
  天气变得阴沉沉的,柳不言皱着鼻子突然问道,“什么味道这么香啊?”
  “哦?应该是栗子!我去给你买,是不是馋啦——”沈丘笑着说,可是柳不言能听出来,笑容背后的情绪,还没被释放掉。
  她点了点头,“确实馋了啊,那我在这里等你吧,好不好,我累了,腿有些疼。”
  沈丘想着也是,这几天每天都在徒步,便贴心地把她拉到长椅上,“那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不要乱跑哦。”
  沈丘往路边的干果店跑去,等到沈丘买完栗子回头看时,柳不言已经不见了。
  吓得他急忙赶了过来,正一筹莫展时,手机铃刚好响起,柳不言的声音突然从冷漠脱离出来,变成了甜甜的调,“我在刚才的西装店呢,不要害怕,不要害怕,人还在!”
  沈丘快过生日了,柳不言曾经问过沈伟业具体的日子。
  如今不靠眼睛,只能靠记忆,但是她还是记得。
  这件西装,就当成礼物吧,为此,支走了沈丘,虽然有些不太道德,但也是无奈之举。她站起身,摸索着往回走,有一个小马路,她过得心惊胆战。
  “你瞎啊——”一个骑着电动车的男子大声骂到。
  你怎么知道。
  柳不言苍白地笑了。
  正当失去方向感时,一个三十多岁的小姐姐握住了她,“你不能瞎走啊,宝贝,有什么需求吗?可以告诉我。”
  “打扰您了,我想找一家店,叫故乡奇遇。”
  就是这样,当沈丘看见柳不言和店主爷爷聊得正欢时,差点又掉出眼泪来,怎么回事,可恶,以前可没这么爱哭啊!
  “来啦,啊几,坐坐坐——”老爷爷操着老杭州人的吴语腔,笑眯眯地看着这对恋人,“你女朋友心真细啊。”
  “生日快乐。”柳不言拎着包好的礼盒,抬起了手臂。她怕不被接受,还夹杂了几分“察言观色”的试探。“单纯祝你生日快乐,你要是不喜欢这个,就换成别的。”
  “啊......好久都没收到惊喜了。”沈丘抑制着自己的情绪,泪眼汪汪地接了过来,他的目光始终定格在柳不言身上——也许佛已经恩赐了。恩赐了一段足以填满过往所有不幸的爱情。
  杭城下起雨来,沈丘左手撑伞,还紧紧抱着那沉甸甸的礼盒,另一只手臂搂着柳不言,伞完全倾向那个神仙般的女人,他们在大雨中往商场赶去,像是赴一场春日的约,“不言,你怎么知道我生日的?”
  “爱你的人当然会知道你生日啦——”
  也是,柳不言还有一个月,就也要过生日了。
  春雷滚滚,他们跑到了商场的屋檐下,沈丘收起了伞,转过头去看柳不言,“我真的好久没收到惊喜了。”
  柳不言轻轻笑着,慢慢来吧,以后你收到的惊喜会越来越多的,直到,你不再需要我的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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