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后，五更天，乾清宫。
六部尚书在殿上跪了一排，禀报着郦南国各州近来的状况。
俞慕歌细细听着，时不时叫停交代几句。
自从半年前那一次战乱之后，俞辕宁被处死，俞慕歌立足了君威，半年来都再没有什么大事发生。
待众大臣退朝，俞慕歌抬起眼，
身旁小莲立马端来了一碗冰镇百合粥：“陛下，喝点百合粥驱驱热气吧。”
正值盛夏，外面热气弥漫，蝉鸣不止。
俞慕歌接过来吃了些，又问：“天气炎热，凪儿在宫里还好吗？”
小莲微微一笑：“陛下放心，奶娘日夜看着小皇子呢，奴婢也刚去看过，小皇子精神可好了。”
俞慕歌点点头。
小莲瞧着她吃完，上前接过空碗：“陛下晚膳想吃些什么？”
“御膳房左右不过是那几样，孤都吃腻了。”俞慕歌拿起一本奏折，看了两眼又放下，“听闻有一支伶人进了京，孤好久都没离开过皇宫了。”
小莲顿了顿：“陛下是想……”
俞慕歌没有说话。
小莲却很自然想起过去，俞慕歌还是公主的时候。
那时候俞慕歌贪玩，先皇不允许她乱走，她就偏偏要偷溜出宫。
糖人、糖葫芦、桂花糕……
所有好吃的俞慕歌都领着小莲吃了个遍。
青楼女子歌舞、戏法、说书唱戏，她们也都看了个遍。
虽然每次回宫都免不了被先皇先皇后斥责，可到底他们疼爱俞慕歌，一般也只是说两句，不会真的处罚她什么。
所以每一次偷溜出宫的时光更加快乐。
小莲曾经以为她和公主会一直那样开心下去。
不想接连发生事情，当年那个天真活泼的公主，有一日成了威严的女帝。
小莲已经很久没在俞慕歌的脸上看到这样鲜活的神情的。
连带着她自己的心脏都忍不住悸动起来。
“陛下，若您想去，那咱们今日便出宫去。”
俞慕歌却摇摇头：“没那么简单，那几个老家伙和父皇一样整日看着孤，我们还是偷溜出去吧。”
闻言，小莲忍不住笑了笑。
俞慕歌看向她：“你笑什么？”
小莲笑道：“陛下都是尊贵的女帝了，却还要偷偷摸摸出宫，是让奴才想到了少年时。”
俞慕歌没理她。
天色微暗时，两人像年少时一样穿着太监服溜出了宫。
皇宫还是从前那个皇宫。
俞慕歌带着小莲顺利离开宫门，长安街正是最热闹的时候。
喷火的，卖糖人的，喝茶的。
俞慕歌真是好多年都没有出来玩过了。
小莲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才不顾及君臣之道，挽着俞慕歌的手就往人群最密集的地方去了。
“陛……小姐，那边好像有个杂耍戏团，我们快去瞧瞧吧！”
俞慕歌笑着调侃她：“就你贪玩。”
却还是任由这她拉着自己过去。
那戏团台前聚集了好多人，里一层外一层，并肩接踵。
这来晚的站在人群后，便根本看不到戏团的表演。
小莲拉着俞慕歌试图寻到些缝隙往前挤，紧握的手却在拥挤中被迫松开。
“小姐？小姐！”
小莲焦急往后面看去，可转眼间就不见俞慕歌的身影。
完蛋了，她把陛下给弄丢了！
小莲急的要死，再顾不上什么杂耍表演，忙往外挤去。
另一边，俞慕歌在拥挤的人群中不断后退，被迫给越挤越远。
再放眼望去，哪里还有小莲的身影？
俞慕歌皱起眉，正想到远一点的空旷地方，等着小莲来找自己。
就在这时，身后却倏地传来股大力。
俞慕歌猝不及防，脚下一崴眼见就要摔倒！
一双有力的手臂于此时稳稳地扶住了她。
俞慕歌借力站稳，立刻脱离对方的手，转过头正要道谢。
“多谢……”
话音戛然而止。
俞慕歌看着面前人的面容，狠狠怔住，浑身瞬间发僵——
“阿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