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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年她和沈逢西在悉尼分手后,回国两年,又和他在北城重逢。
  两人因为意外,奉子成婚。
  几乎所有人都说她是想拿孩子绑着沈逢西,说她是贪图沈家的钱,之前嫌沈逢西是个穷小子分手,结果现在知道了人家的真实身份,又赶过来攀高枝,没皮没脸没尊严。
  公子哥们把话说得很难听,从没叫过她一句嫂子,明里暗里都是嘲讽。
  孟琼就是从那时候过来的。
  因为没得到过沈逢西身边朋友的认可,所以现在听着他们关心别人的语气,说不来是什么感觉,倒也提不上难受,只是心莫名沉了下。
  但她很快调整好那点情绪,提醒秦简面前的牛排快要煎煳了。
  秦简看见她这副样子就什么都明白了,收起往日闲散模样,捏了捏她的手心,叫她:“孟琼。”
  “嗯?”
  “人活一辈子是活给自己的,你要是觉得和他在一起不开心,那就离婚。大不了小家伙我帮你养,不要有任何顾虑,在我这,你永远都是我的偏心。”
  听见她认真的语气,孟琼有片刻愣神,轻微垂下头,笑道:“阿简,你的手好暖和。”
  秦简摸着她冰凉的手,心口一揪。
  “是你的手太凉了。”
  孟琼只笑。
  佑佑洗完手被店员抱回来,看不见爸爸,有点失落,小脑袋垂着,不过很快便被秦简招呼店员从库房搬来的大遥控车给吸引了目光。
  一蹦一跳,拱着小屁股开始玩起来。
  孟琼无奈:“别总给他买,他这个年纪对什么都三分钟热度,家里那些玩具都要摆不下了。”
  沈逢西虽然对儿子关心不够,但对于物质方面却从未缺少过。
  再说沈母对这个孙子简直到了溺爱的地步,家里没拆封的玩具都要塞满几个屋子了。
  “那有什么的?姓沈的那么有钱,让他再买个别墅当库房不就行了。”秦简越说越来劲,“你和他结婚又为他生孩子,总要图点什么的,既然咱们人不要了,物质就得到满足,趁着机会多宰他几套别墅养老用。”
  孟琼知道她是为自己考虑,点头轻声说是,还贴心替她放了杯热水到面前。
  秦简说了一会儿说累了,叹了口气:“算了,就你这性子也绝对不会要,到时候要真无家可归了,就带着我干儿子过来,我说到做到,床分你一半。”
  孟琼佯装讶然:“秦老板这么大气吗?”
  “那当然,你不看对谁。”秦简哼笑一声,“等咱家这小子长大了,这个餐厅送给他都没问题。”
  “这话可不能说,佑佑会当真的。”孟琼失笑。
  佑佑虽然小,但什么话都听得懂,最近也记住了很多事。
  秦简挑眉:“怎么?一间餐厅而已,你还怕我舍不得给呀?”
  孟琼无言,算是被她一脸认真的表情给逗笑了。
  边上正在推车车的佑佑虽然听不明白餐厅是什么,但听见简姨要送自己东西,十分懂礼貌的软软糯糯叫了声:“谢谢姨姨——”
  秦简一愣,扑哧笑了出来。
  得,这就是不送也得送了。
  北城这几天天气有点奇怪,阴晴不定。
  来时还是晴空万里的,结果等两人吃完,外头已经飘起了雪花,下得还不小。
  见孟琼带着孩子要走,在门外候着的赵助上前撑着伞替她开门,礼貌道:“太太,沈总说了,让我送您和小少爷回去。”
  孟琼温声:“不用麻烦了,我自己有开车来。”
  “雪很大,太太。”赵助有些犹豫,着重重复,“沈总说过,必须我送您回去。”
  孟琼明白他的为难之处,便把自己的车钥匙给了他,随后抱着佑佑上了沈逢西那辆黑色迈巴赫,临走前,又想起什么似的,还道:“对了,你妹妹明年就要毕业了是吗?”
  赵助将伞朝她倾斜,微微一顿:“是的,太太。”
  “到时候,记得把小姑娘简历发过来一份。”说完怕他不好意思,就又说,“我会提前联系你,记得放在心上,这可关乎人家的前途。”
  她笑:“你这个哥哥可千万不能忘了。”
  赵助看着自家太太上车的背影,常年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突然有了些细微的情绪。
  就因为半年前妹妹来找他时撞见了沈太太,然后一脸欣喜地跑过去找她要了签名,说自己就是学导演的,一直以她为榜样。
  没想到,太太居然直接记了整整半年。
  他们太太,真的是个很温柔的人。
  ——
  车子开到中途,赵助停车接了个电话。
  挂断电话后,他从后视镜看向孟琼,压低声音道:“太太,有个紧急文件需要沈总现在签字,您可以稍等一下吗?沈总签了字后我马上送您回去。”
  孟琼看了眼儿子。
  佑佑正抱着秦简送给他的积木,玩得不亦乐乎。
  便轻点了下头:“好,我不急,要回LIBERO吗?”
  “不用。”赵助顿了顿,“沈总他们转场去了会所,就在附近。”
  到了会所门口,赵助进去了真的有好一会儿也没出来。
  佑佑在车上坐久了,明显有些恹恹的,扒着车窗往外看:“妈妈,困了,佑佑想回家。”
  怕儿子在外面睡着会感冒,孟琼也没再等,抱着他下了车,撑着伞一手关门。
  正要看附近哪里有打车的区域,身后传来声疑惑的询问。
  “沈太太?”
  孟琼回头,在看清来人之后,温声道:“王太太。”
  沈逢西旗下公司一个董事的妻子,和她有过几面之缘。
  “您是来找沈总的吗?怎么和佑佑在外头冻着呢?哎哟,这多冷的天呀,我现在就带您进去——”王太太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笑容一僵,“先给您开个新包厢,您在里头坐着等。”
  “不用了。”孟琼婉拒。
  那句我不是来找他的还没说出口,就听见了那道会所里传来的声音。
  只隔着一道门,所以格外清晰。
  “沈总,您都不知道我现在有多羡慕您,儿子乖巧懂事,太太贤惠又温柔,自己还事业独立,家里那哪都不用您上心,哪像我家那口子,天天除了买就是折腾,诶,听说您和您太太认识快十年了吧,是青梅竹马?还是……”
  但下一秒,孟琼便听到了那道她再熟悉不过的声线。
  “少年荒唐而已。”
  沈逢西冷漠应付了一句。
  冷,够冷。
  冷得像利刃。
  简简单单六个字,概括了孟琼七年的青春。
  “妈妈,什么是荒唐呀?”
  佑佑不解,顶着纯真的双眼问她。
  孟琼顿了顿,低下头道:“没什么,不是困了吗,我们回家吧好不好?”
  怀里的小脑袋点了点头。
  王太太站在原地,别提有多尴尬了,晦涩笑一声:“那……那下次有机会,我约着您一起打牌。”
  孟琼回以礼貌:“王太太,回见。”
  她抱着儿子,走到附近的打车区域等待。
  但现在处于下班高峰期,这排着长龙的大队半天也没挪动一点,又等了几分钟才知道,前方红绿灯交叉口因为车子打滑出了事故。
  估摸着还得再等半个小时,等交警到现场疏通后才能放行。
  佑佑显然已经困了,上下眼皮打着架,小脑袋一晃一晃。
  “孟琼姐。”
  这次叫住她的声音,依旧耳熟。
  许幼晚走到她面前,手里的那把伞和孟琼手中的一样,都是沈氏定制的墨黑伞身,还印着沈氏的logo。
  “把佑佑给我吧。”
  原本孟琼听到她的声音根本无动于衷,但正因为这句话,缓缓转了头,看向她:“你在说什么?”
  “您别误会。”许幼晚吃惊,急切摆手,“我没别的意思,是沈总怕佑佑冻着,让我来把他接进去。”
  说完这句话,许久无声。
  许幼晚没得到回答,疑惑抬头,却正对上孟琼冷清的视线,吓得人都怔了下。
  “你凭什么以为,我会把我的儿子给你?”
  许幼晚眼里满是惊惶失措,咬了咬唇道:“……孟琼姐,您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是沈总让我来的,而且我也没恶意,只是想和孩子亲近一下。”
  佑佑本来都要睡着了,听见声音费劲睁开眼,转头看了眼许幼晚。
  许幼晚发现他看自己,瞬间扬起一个笑。
  “佑佑,你好。”
  没承想佑佑下一秒就又扭回头,紧紧抱着妈妈的脖子,小奶音迷糊着:“妈妈……佑佑不喜欢她,不想跟她亲近。”
  小家伙的喜欢和讨厌很简单,没什么定性。
  却让许幼晚听得神色难堪。
  孟琼垂下眼睫,将儿子的脑袋埋在自己怀中,顺道不着痕迹捂上了他的耳朵,动作极其温柔,声音却冷得彻骨。
  “许小姐,你不需要在我这里找什么存在感,我对你和沈逢西发生过什么并不感兴趣,也不在乎你和他到底是什么关系,只警告你一句,别动不该有的心思。”
  “佑佑是我的底线,如果你敢碰他,那就做好和我争的准备。”
  “看看是你会赢,还是我能赢。”
  孟琼从来都不是个好惹的主。
  更何况,在儿子这件事上,她绝不可能容忍任何人来意图占领她的位置。
  在北城这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爬了整整五年,从一个小助理跻身一跃成为如今北城电视台的导演,孟琼从不是什么需要人保护的贵太太,也从不软弱。
  这些天无论许幼晚在她面前如何自导自演,她都像是在看一个跳梁小丑,并不会有什么过多的情绪,只是觉得这姑娘为了一个男人变成这样。
  有些可笑。
  也有些怜悯。
  但如果许幼晚敢动她的底线,那么,作为一个母亲,孟琼自会千倍万倍的偿还给她,让她也尝尝自己的痛。
  许幼晚瞬间更慌乱了,摇摇头一直解释自己没别的意思。
  前方道路终于疏通。
  孟琼看都没看她一眼,打上出租车,径直离开。
  沿途路上,小家伙靠在她肩上仰头流着口水,睡得很香。
  ……
  回到家中,孟琼将佑佑放到婴儿床上,替他盖好被子,才关上门走了出去。
  别墅的客厅空荡荡,一盏灯都未开。
  黑漆,沉闷,像是笼罩着一团抹不开的浓雾。
  孟琼给沈逢西拨去电话。
  十几秒之后,那边接通了。
  对面算不上安静,应该还在会所里,不乏几人在交谈的声音。
  沈逢西淡声问:“到家了?”
  嗓音有些喑哑,许是在抽烟。
  沉默了几秒。
  孟琼静静开口。
  “在今天之前,我一直以为我们之间无论闹到如何地步,也都会给彼此留一个最后的体面,就当是看在这七年的情分上。”
  “但今天,我想我错了,从一开始就错了。”
  “和你生活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让我觉得我这七年的真心喂了狗。”
  她缓慢眨眼,望着眼前这栋冷冰冰的别墅,才明白这里从来都不是她的家。
  “沈逢西。”
  孟琼深吸一口气,呼吸轻微颤抖。
  “你不爱我了可以告诉我,我们可以离婚,可以分居,但你唯独不能这么欺负人。”
  眼眶湿润,压抑着喉咙的哽意,连哭都不敢,生怕惊扰了屋内熟睡的儿子。
  只能在这个寂静的夜中,无声崩溃。
  “你明知道,我就只有佑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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