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大早,差役甩着鞭子叫醒宋家众人,继续启程。
走了一大早上,还不容易走到一处树荫小溪旁,温寒舟看了看时辰,当即决定在此地休息片刻。
见状,一直伺机上前的刘氏终于有了和宋凝搭话的机会。
宋凝在河边捞鱼,刘氏当即凑上前过去,看宋凝身手矫捷的捞起几只红尾小鱼,咽了咽口水,语气也带了几分谄媚,“凝儿,四婶昨夜想了一宿,过去是我和你四叔糊涂了,咱们本就是一家人,自然没有说两家话的道理,从前是四婶不对,你就大人有大量,既往不咎吧。”
宋凝要的,本来也就只是四房的一个态度。
既然如今的刘氏已认清事实,她也就顺坡下驴拱了拱手,“四婶婶见谅,往日我也多有不对之处,喏,这是我刚捞上来的红尾鱼,就当是给四婶和四叔赔罪了。”
刘氏昨夜想了一宿不假,但却都是想着今日宋凝会如何刁难于她,没曾想这死丫头居然这么好说好,真就把过往的事一句话揭过不提了,还送了尾鱼?
早知如此,她从流放的第一天起便来投诚!
刘氏喜滋滋地拎着鱼往回走,宋凝心情也大好,一抬首,居然看到不远处的小山坡上,温寒舟唇边带笑的看着自己,遂又分出两尾鱼来送了去。
“喏,这可是我刚捞上来的,用来煮汤,味道肯定鲜美。”
温寒舟收起了笑意,婉拒道:“不必,你留着吃吧。”说罢,又道:“我还以为,你不会如此轻易便放过她。”
宋凝闻言咧嘴一笑,“我也以为,但转念一想,她一个长辈,既已都肯低头认错,我又有何理由刁难呢。”
“见好就收,倒也不失为一计收买人心之策。”
宋凝低头,忽然有种被人扒光衣服看得一清二楚的感觉。
再抬头,却见温寒舟已经慢步走远。
旋即提着鱼儿高兴的回去了,宋氏正在做饭,看她收获颇丰,当即提出要把鱼分给二三四房,宋彦端也赞成。
只有宋凝一人垮着脸,“四婶那里我已经给了两尾,至于二房三房那里,指不定又聚在何处说着咱们家的坏话,咱们又何必担心他们的吃食?”
宋彦端皱眉哼了声,“凝儿,不可如此猜忌他人。”
挨了训,宋凝撇了撇嘴,反正这鱼儿谁爱送谁送,她绝对不送。
僵持不下,最终还是宋彦端自己去送了。
不过片刻,宋彦端脸色沉沉的回来了,手上的鱼倒是也送出去了,只是看上去心情却不大好。
宋凝忍不住多嘴,“看吧,我就说不必可怜他们,父亲你偏不听,定然又是受了一肚子气回来。”
宋氏拍了拍她的肩头,示意她少说几句。
按照宋彦端这滥好人的性子,也难怪在朝中受人诟病诬陷了。
饭后再度启程,这回直走到日落西山,夜色染墨,温寒舟才下令停下。
“前方路途难走,水源稀少,大家今夜便在此处好好歇息一夜,方便明日加快行程赶路。”
宋凝走得脚底磨起了水泡,宋氏见了心疼,忙找二房借了绣花针,扶着她来到潺潺流淌的小河边戳破清洗。
掏出药来敷了敷,宋凝有些后悔当时在城中抄家时忘了抄走几双好走的鞋,好穿的衣服,只忙着拿着金银珠宝,此刻在这流放路上,可以说是屁用没有。
正想着,前边源头处传来悉悉索索的说话声。
“娘方才替你看了,那凌王就是向着这边来了,你在此等着,我这就去把他叫来。”
原来是二房李氏带着女儿宋潇朝这边来了。
宋凝听力远超常人,闻言嗤笑一声,还真是什么鸡下什么蛋。
宋氏听不清楚,问是谁,她搪塞了几句,又找了个由头把宋氏送回休息处,自个儿溜了出来,准备看场好戏。
谁知就是这一去一回的路程,转眼就把宋潇人儿给跟丢了。
宋凝暗自叹了口气,莫不是温寒舟拒绝的太快,都没给人家出手的机会?
想着,遗憾折返。
忽然远方传来一声女子的尖叫。
宋凝恍然大悟。
不愧是宋潇啊,居然敢跑到凌王休息的营帐去!宋家的家规,有这么不严谨吗?
夜半的尖叫声瞬间唤醒了沉睡的差役和将将准备睡下的宋家人。
宋凝速度最快,跑在所有宋家人之前,是以居然让她亲眼目睹了贺风眠提溜着光溜溜,全身上下只穿了个绣花肚兜的宋潇从营帐中走出的劲爆画面。
贺风眠一眼便看到了躲在不远处石块后的宋凝。
心下一横,想着这次宋家女眷颇多,正好杀鸡儆猴,便足足等了一炷香的时间,待到营帐外聚集了数十人。
他才用力一扔,将手中提着的人,如同块破布般丢了出去。
宋潇骨碌碌一滚,正好滚到宋凝藏身的石块前。
二人一个对视,宋潇恨不得就此撞死在这石块之上。
这么想着,她也的确这么做了。
只见宋潇飞快从地上爬起,举头猛地向前一撞,鲜血四溢。
直吓得宋凝连连后退了几步,眼看就要跌倒,幸得有一双温凉的大手从后将她扶住,才没有脑袋落地。
“潇潇!”李氏从旁哭喊着跑上前来。
她回身想要道一句谢,却见来人居然是温寒舟。
宋凝结巴着问,“你,你,你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温寒舟将她扶稳后便松了手,耐心解释道:“午时有人看到你家四房的人提着你给的红尾鱼去找了二房。”
一句话,已将事情的始末道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宋凝沉默了片刻,好奇问:“你难道就不怀疑,是我驱使的吗?”
温寒舟勾起一抹笑意,“你的手段,我早已领略过,不至于如此低劣。”
早已领略过?这是什么意思?
不待她再问,闻讯赶来的宋氏与宋彦端已一把将她护住,“阿弥陀佛,神仙保佑,方才有人说宋家女以头击石自尽了,可把娘亲吓个半死。”
宋氏吓得不轻,脸色都已白了几分,宋凝哄了许久才安抚下来。
而宋彦端则见到她好端端的,脸色却依旧沉重。
宋凝这时才明白,父亲时常说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到底是有何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