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宜微微皱眉,子时夜深,她和沈玉嫣的院子并不是紧挨着的,她怎么会听到?
不管了,先对付了眼前这个东西再说。
血脸显然也注意到了外面的动静,它的动作稍稍停滞,血色的眼珠转了转,又紧紧锁定住了沈玉宜,它疯狂撞击着四周的红绳,不断发出嘶哑难听的低吼声。
“嘶……你到底是什么人……”
沈玉宜端坐在贵妃榻上,冷眼看着,没有说话。
她所在的无限流世界,通常会把boss们分为两大类,鬼和怪。鬼又按照煞气的浓厚程度分为怨鬼、恶鬼、厉鬼,眼前的这只鬼布满血痕,却仍旧维持人形,甚至隐约还有人的意识和情感,应当还在恶鬼的范畴。
但是它短时间内已经杀了7个人,又能将死在它手中的人制成傀儡鬼,可见已经积攒了数量可观的煞气。
如果它在冷宫中存在的时间并不短,那么,最近究竟有什么事刺激了它,让它突然变得狂怒偏激了起来?
桃花眼轻轻眯起,沈玉宜身子一动,凑到了女鬼的跟前,无视掉女鬼的无能狂怒,她口中轻念:“狡兔死,走狗烹。李家郎,薄情义,重发妻,舍妻儿。清风岭断亲缘,陈家妇守孤生……”
沈玉宜的口中每蹦出一个字,女鬼脸上的伤痕就会重几分,暗红色的鲜血从伤口中涓涓不断地流出来,滴到地上逐渐汇成一滩暗血。
沈玉宜低头看着那滩血,片刻后抬起头,直视着女鬼的狰狞到近乎凸出来眼球的眼睛,轻声道:“你到底想要什么?陈小姐。”
最后的三个字让女鬼的动作停住了,她垂着手低下了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四周安静了下来,只有窗外的警示铃还在发出沉闷有序的铃音。
忽然,有序的铃音乱了,紧接着,红绳靠近门那边的一个角迸发出一阵强烈的红光后断裂了。
有别的煞气,阵法被破了!
方才还一动不动的女鬼登时就反应了过来,她抓住机会,眨眼功夫就从红绳的断裂处冲了出去,对准窗户一跃而出,跳入了外面那一汪湖水中。
它接触到湖面的那一刻,湖面金光四起,无数金色的颗粒升腾而起,继而紧紧钉入了女鬼体内。
女鬼在湖水中不断翻滚哀嚎着,最后还是挣扎着没入水中,消失不见了。
“你的姐姐在外面。”身后忽然想起一道清润冷淡的声音。
沈玉宜回过头,不知何时,陆承景站到了她的身后,手里还紧紧护着那支蜡烛。
未等沈玉宜说话,院门再次被敲得砰砰作响,沈太傅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带着显而易见的怒气:“你大半夜闹出这么大动静是想干什么?准备吵得全家人都睡不着吗”
沈玉宜勾唇笑了笑,这么大动静,当爹的第一反应不是担心而是发火。
接着是一个温柔中带了几分担心的女声:“妹妹,我听到你院中有动静,你今儿又遣了所有下人,我实在担心,才将父亲叫了过来,快些开门吧。”
沈玉宜拍了拍身上打斗时沾上的尘土,看了陆承景一眼,见他没有动的意思,便大喇喇走了出去,打开了院门。
好嘛,门外浩浩荡荡围了十几个人,家仆手中都举着火把。
而她的便宜爹和便宜姐姐正一前一后站在正中间,沈太傅不着痕迹地往她身后的院子扫了一眼,然后放轻了语气:“玉宜,你到底在做什么?”
沈玉宜嘿嘿一笑,露出两只空空如也的手:“没什么,看了几个话本,心里实在是不痛快,就小小活动了一下。”
原主的外家是将门,同母所出的大哥哥也是威震一方的将军,因而会一些拳脚也并不意外。
沈太傅果然没有起疑,他皱了皱眉:“女孩子练武成何体统,小时候我就不同意,你还是背着我偷偷学,你将来嫁入侯府,帮长公主打理好家事才是最要紧的!”
消息倒是快,她刚醒来时对付那几个粗使婆子的事看来他早就知道了。
沈玉宜面上带着笑:“是,父亲教训的是,只是女儿会些花拳绣腿的,孤立无援时也好自救。”她带着笑意的桃花眼转向沈玉嫣,微微弯起:“姐姐,你说是也不是?”
沈玉嫣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咬着牙说道:“妹妹说笑了,妹妹即将嫁入侯府,又怎么会孤立无援呢。”
不知怎的,沈玉宜忽然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屋内。
那个只有她能看到的人,正倚在窗边,微微低着头,月光打在他的侧脸上,竟映出了几分暖意。
沈玉宜笑了笑,她现在,倒是也不算孤立无援。
倏地,夜风吹过,她腰间的铃铛轻轻一动,发出一声轻响后,又归于沉寂。
沈玉宜握住招魂铃,目光骤然锁住沈玉嫣,二人四目相对,沈玉嫣一愣,竟下意识挪开了目光。怎么回事,这个向来敦厚软弱的妹妹,怎么会有这样的眼神,就像……就像丛林中的狼。
沈玉宜也收回目光,作为招魂铃的主人,招魂铃接触到的每一丝煞气她都能察觉到,分辨出来。
方才的这丝煞气,和镜中女鬼的并不是同一种,是另一股煞气,刚才也是这股煞气的介入,才冲破了刚刚形成的阵法。
“姐姐是从瑞芳拍门时,就在外面了吗?”沈玉宜忽然问道。
“不,”沈玉嫣眼底闪过一丝慌乱,她垂眸,轻声道:“瑞芳拍门时,我正往这边来,没到妹妹院子门口呢。”
她在撒谎,沈玉宜没有错过那丝慌乱。两次了,这位好姐姐的身上,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沈玉宜没有拆穿她,转而看向沈太傅,神色懒散:“爹爹,夜深了,我回去睡了。”
说罢没等他回应,就转身进了院子,还不忘把大门关上。
沈太傅脸色难看至极,真是越发不像话了,要不是还有点用,他早就将这个不争气的弃子送到乡下的庄子上去了!
回到屋内后,地上的血迹已经开始干涸,沈玉tຊ宜低头看了眼,从怀里拿出块手帕,蹲下身一点一点将暗红的鲜血擦拭干净。
陆承景坐在一侧的椅子上,看着她将染了鲜血的手帕扔进了铜盆中,血迹在水中晕开,很快就变成一盆浅红色的血水。
“你不害怕吗?”他忽然问道。
沈玉宜搓洗手帕的手微微一顿,接着边搓边笑道:“怕,但是怕又如何,怕只会死得更快。”
陆承景凤眼微垂,这位沈家的二小姐,身上似乎藏着很多秘密。他想起镜中世界里那盏明明灭灭的心火蜡烛,宁愿自己陷入幻境,也要让他紧紧握在手里。
这位沈二小姐,真的像传闻中那样,对李淮安死心塌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