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过多时,长公主派来的人就已经等在了门口。
皇家的人,沈老夫人和沈太傅就是再不愿,也得老老实实听着,便不再过多盘问,只是叮嘱了两句,女孩子家少接触这些东西,不如把心思放在管家理事生孩子上。
对于这些封建糟粕,沈玉宜自然是左耳朵进,右耳多出,乐滋滋就跟着长公主派来的人上了马车。
跟她一起上车的还有陆承景,从长公主出现到离开,他一句话都没有说过,就连表情也没怎么变过,仍旧是那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
沈玉宜掀开车帘看了看外面熙熙攘攘的街道,压低了声音问道:“你见到长公主,怎么没什么反应?”
陆承景抬了抬眼皮,反问道:“我应该有什么反应?”
或喜或悲?沈玉宜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就听陆承景接着说道:“对于他们而言,我已经昏睡了一年之久,如今我就站在他们身边,哭或者笑又或者说些什么,除了你,谁又能看到?”
沈玉宜沉默了片刻,她忽然意识到,眼前这个人其实是很孤独的,就像她一般,来到这个全然陌生的世界,顶着别人的身份,她真实的模样又有谁能看到呢?
等陆府的匾额已经出现在视线里时,沈玉宜才问道:“需要我告诉他们……你的存在吗?”
陆承景顺着她掀起的车帘望过去,半晌后,摇了摇头:“不必了,让他们知道也是徒增烦恼罢了。”
长公主做事是个干脆利落的人,沈玉宜一进陆府,就被直接带去了陆承景的住处。
作为长公主和陆侯爷的独子,他的住处几乎是整个侯府最好的位置,独门独院,假山湖水,回廊花园一应俱全。沈玉宜被仆从领着走了好一会儿才到了陆承景的房间。
刚一进门就闻到了一股子淡淡的熏香味,像是初雪稍融,又带了几分阳光的干净味道。
长公主已经早早地坐在了床前,正一脸担忧地看着床上紧闭双眼的陆承景。
仆从悄然退去,偌大的房间只剩下长公主、沈玉宜还有床上昏迷不醒的陆承景。
沈玉宜忍不住放轻了脚步,走到床前看了过去,床上的人没有梳发髻,浓密乌黑的头发柔顺地散在身后,果真是她见过的那个陆承景,只是那双熟悉的凤眼紧紧闭着,脸色苍白,唇上也一点血色也没有,倒真像一个活死人。
长公主见她过来,忙抬手用袖子轻轻擦拭了一下眼角,低声道:“玉宜来了,可否能看出什么?”
沈玉宜看了看门口,陆承景没有进来,像是近乡情怯一样,或许是无法面对自己的身体,总之,他就这么停在了自己的房间门口没有迈进来半步。
沈玉宜伸出手,中指和食指并拢搭在了陆承景的脖子上,微弱的脉搏透过微凉的肌肤告诉她,眼前这个人还活着。
她轻叹了口气,问道:“小侯爷到底为何会变成这样,长公主可否据实以告?”
长公主抿了抿唇,缓缓说道:“一年前,北蛮扰我大盛边境,承景奉命出征,却不料在追击那些蛮子时挨了一箭,明明没有伤到要害,tຊ身子却一日差过一日,无法……只能连夜送回京城。”
“我们请了宫里最好的太医,他也只是摇摇头,无力回天。我当时真的感觉……天都要塌了。”
听着长公主的话,沈玉宜伸出手轻轻拉开了陆承景的衣领,果然,肩膀上有一个十分明显的疤痕,只是伤在肩膀,怎么会这么严重。
如今伤口已经愈合,不可能是细菌感染或者发炎,如果是这样,陆承景现在就不是生魂而是货真价实的鬼魂了。
看到她的动作,长公主有些惊讶地问道:“玉宜还懂得医术?”
“只会一些简单的外伤处理罢了。”医术她自是不会,只是十年的无限世界生活里,不管是她自己还是队友,都难免受各种大伤小伤,时间长了,自然也就会处理各种各样的伤口了。
沈玉宜拢好陆承景的衣领,接着说道:“小侯爷的身体如今并没有什么大问题,只是脉象微弱,心跳缓慢,应当是生魂离体,只是……生魂离体若超过七日,会有性命之忧,小侯爷怎么会……”
长公主笑了笑:“玉宜果然是懂这些的,看来我找对人了。”
“什么?”
长公主一脸慈爱地看向床上的陆承景:“当时承景的伤不仅没有好转的迹象,还开始恶化,我便四处寻求名医,却遇到了一个须发皆白的道士,他随我到府上,喂了承景一颗丹药,又用法子暂时封住了他剩下的魂魄,这才保住了承景的性命。”
说到这里,长公主脸上露出几分希翼:“那道士告诉我,我儿命中有这一死劫,只是机缘未到,他只能做到如此,时候到了自会有贵人出现,帮他逢凶化吉,破了这一劫。”
她一脸殷切地拉住沈玉宜的手,温声道:“你和承景的八字我找人算过了,是天作之合,如今你又会玄门法术,我觉得,你一定是承景的贵人,眼下这状况可有法子?”
面对心怀希望的长公主,沈玉宜心中生出几分愧疚,她转头看了看门口的陆承景,他正抱臂靠在门上微阖着眼,显然将屋内的对话都听了进去。
陆承景是被招魂铃招来的不假,但是自己……真的是那个道士口中的贵人吗?她真的能帮陆承景回到自己的身体里吗?
也罢,反正她现在也不用像以前一样日日担忧生死问题,而且好歹要借人家摆脱沈家,就当给自己找点事做。沈玉宜轻轻咬了下唇,看着长公主的目光中透出几分坚定:“殿下,这样的情况我也是第一次见,但是你放心,我一定会尽我所能,让承景醒过来。”
长公主虽然内心有点失落,但不管是沈玉宜的身份也好,还是她在皇宫展露出来的本事也罢,总是让她看到了几分希望。
倚门而立的陆承景微微睁眼,勾了勾唇角,一向波澜不惊的脸上露出了几分淡淡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