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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甸甸觉得自己真的疯了。
  第二天上班,她跟主编请了一个假。主编问她请假事由,她半天找不出理由,最后结结巴巴说:“经期不规律,想挂个号看一看。”
  “赶紧去吧。”
  程甸甸顺利开溜,在报社楼下拦了一辆出租车,胆战心惊地往医院奔去做全面的身体检查了。
  来到医院,手机响了,是一个未知号码,程甸甸这几天接到太多推销电话,想也不想挂断了。几分钟后,电话又响了。
  她接听,待里面传来韩益阳的声音后,声音下意识往后一缩:“你怎么有我电话啊……”
  “昨天忘记问你的号码,回去之后就打扰了你的姑姑。”韩益阳稍稍解释了句,然后问她正在做什么。
  程甸甸观察了一遍医院的周围环境,压低声音说:“就那个啊……那个啊……”
  “哦。”韩益阳那边传来两声轻笑声,“这样很好。”
  “什么很好?”程甸甸有点反应不过来。
  “积极性很好。”
  什么是积极性不错……?
  程甸甸坐在排队大厅认真地想了想“要不要”这个严肃的问题,要不要脑热冲动就上了韩益阳这艘贼船,最后她还是选择了走进排队的队伍里。
  如果韩益阳“三性”真的没有问题,她完全赚了好不好,她是脑子抽了才故作矜持不答应呢,不管以后结果如何,她好歹玩过高档货啊……
  一个个全部都是劝服她不要再犹豫的理由,其中最重要的一点,人如果对某样事物充满好奇了,就会不自觉得被吸引。不管她想不想承认,因为杨欣的日记,她早在很久之前被韩益阳吸引是事实。
  从医院出来,程甸甸在电话里问韩益阳:“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啊?”
  “如果不介意我的体检报告还没有出来,我们可以试着先做男女朋友。”韩益阳说。
  “如果出来后结果不好,岂不是又要分手了?”程甸甸忍不住抿了抿上翘的嘴角,“我怕别人说我不道德。”
  “如果真……有问题,即使你做出这样的选择,大家都会理解你的。”韩益阳说。
  程甸甸想不到韩益阳还有这样幽默的一面,嘴角上翘得更高了。说真的,跟韩益阳相处的轻松感觉是她之前如何都意想不到的。
  “好,到时候你别嫌我没良心。”
  “好。”
  韩益阳一句好,简简单单,结果又让程甸甸嘴角弯了好久。
  她运气怎么就那么好呢,难道真的是祖坟开始冒青烟了?
  ……
  ……
  ……
  女人一旦进入恋爱环节,即使不告诉人,也会明显地如同在脸上写上“恋爱ing”,这几天不仅有同事问她是不是恋爱了,连田女士隔着一个省的距离,也敏感地通过电话跟女儿说话的语气语调察觉到了什么不同。
  比如以前周末早上电话打去,女儿都是在睡懒觉;现在呢,已经练上瑜伽了。
  “甸甸,告诉妈妈,你是不是恋爱了?”
  程甸甸隐瞒了下来:“还没有……”
  晚上韩益阳电话打过来,程甸甸提了提被发现奸情这件事:“我妈妈好像察觉我恋爱了。”
  韩益阳在电话那头默了下,过了会儿厚实低沉的声音从手机传来:“甸甸,你说两个人恋爱的目的是为了什么?”
  “结婚啊……”
  “既然这样,我们是不是可以直奔主题。”
  直奔主题……
  晚上这四个字在程甸甸脑子里绕得挥之不去,大半夜她实在睡不着觉,又打开了床头灯,拨打了韩益阳的手机号码。
  “我睡不着。”程甸甸躺在床上翻了个身,在这样静寂的夜晚有着格外的倾诉欲,“首长,我还是不怎么明白你为什么会看上我?不过我现在已经不想明白了,你那么好一个人突然这样落在我的手里了,我不可能再放手了。所以你也别想着像玩小姑娘似的,我可没有你想的那么好甩,你要知道,大龄剩女都是很恐怖的,被我缠上了,你可要做好准备……”
  “睡不着的原因就在想这个问题。”手机里除了传来韩益阳开口说话声,还有窸窸窣窣声音,像是在穿衣服,然后是嗒嗒嗒的脚步声……
  “这个问题很重要好不好……”
  “的确很重要。”韩益阳走在露台外头,将手机搁在耳边温柔说这话,目光同样温柔地看着远方夜晚集训的侦察兵,心底升起同样难以言语的感动。
  有生之年,还能遇上某个人,他是如何幸运。
  “一二一,一二一……”集训营传来训练的口号,韩益阳抬头看了看头顶璀璨的星光,开口:“甸甸,我已经做好准备了。”
  做好准备,当一个丈夫,再当一个爸爸。他韩益阳不只是一个国家的兵,是一群兵的将领,他还会是一个女人最重要的男人,以后孩子的父亲,现在他已经准备好了,那她呢?
  “我……我可能还需要一点时间。”程甸甸趴在枕头上实诚地说,“不过我接受和适应能力都很好,所以首长请放心,我会尽快做好准备的。”
  “好,那我真的放心了。”韩益阳笑,脸上笑容温柔得一塌糊涂。
  挂上韩益阳的电话,程甸甸还是睡不着觉,索性又不要脸地吵醒了大学室友顾明明。
  顾明明在电话里打了几个哈欠骂她一顿后,开始排解她满腔的说话欲。
  “太神奇了,明明,恋爱的感觉太神奇了。”
  “孩子,恋爱都是神奇的。”顾明明说,“因为你无法预见跟你恋爱的对象是什么人,可能是一个八竿子打不着关系的人,现在你跟他在一起了,你心里有起伏很正常。”
  “是啊,我真想不到会是他。”
  “你说谁?”
  “……韩益阳。”
  “擦!”顾明明彻底情绪失控了,再次开口的声音比之前提高了好几个分贝,“甸甸,你一定要把握机会啊。”
  ……
  ……
  ……
  之后在她和韩益阳快要结婚的时候,她跟韩益阳能顺利组合成夫妻,她这边的朋友亲戚基本上都说是她如何走运,只有赵筱敏,发来一句这样的问候。
  “甸甸,你不觉得他老吗?”
  当然,这也是后话了。
  程甸甸曾经向往过这样子的爱情,在最美的年华遇上彼此,带着最美的心情相互钟情,然后牵手走过细水流年,直到华发染白霜。
  顾明明骂她少女心不解释。
  “我还羡慕青梅竹马呢,但是你让我这种从小身边没有玩伴的女人怎么办?甸甸啊,爱情从来不是单一模式的,也是不公平的,有人桃花开满天,有人一辈子也遇不上。”
  做梦的年纪过去后,她大学毕业后花了一年时间考入体制内,每天除了完成上级安排的任务还要踏入父母安排的相亲路。
  那时的程甸甸依旧相信这个世界上有最美的爱情,但是已经不相信爱情会降临在自己身上。
  鹿侨这个地方男女结婚年纪都挺早的,尤其是女孩子过了二十五岁就成了大龄女孩,当时还没有男朋友的她成了程家亲戚们重点关注对象。
  大姨、二伯母、三表姨……每个人都要给她的婚事掺一脚。
  但这完全不是她离开鹿侨的理由。
  她彻底逃离鹿侨,是赵筱敏和程明阳出国回来的前一个星期。当时因为她在账目上发现了领导的不当行为被不停地穿小鞋。
  明明是别人的工作纰漏每次都算在了她的头顶,那天她被通报批评后去卫生间洗了一把脸,然后就接到一位高中朋友打来的电话,说程明阳要回来了,大家顺便聚上一聚。
  程明阳是大学毕业出国深造的,赵筱敏大学毕业也跟着程明阳一块儿出了国,当时赵妈妈来借赵筱敏出国保证金的时候问她:“甸甸,你怎么不出国呢?”
  当时她挽着妈妈的手笑着回答:“我没有敏敏那么有出息啦,在我爸妈的跟前混混就可以了。”
  之后她考上了公务员,开始了工作兼相亲的生涯。有一次程明阳在网上发来一条消息,因为聊天框里没有表情,她也不知道程明阳问她的时候是嘲笑还是一句普通的问候,他问她:“甸甸,听说你现在每个星期有五天在相亲?”
  当时她也不知道是不是特别敏感,对着这句话眼眶就刺痛了。
  她不知道远在外海的程明阳怎么知道她在相亲,可能程明阳只是一句无心问话,她伤了自尊是事实。
  她过滤了这条聊天信息,没有回复它。
  然后时间过得多快,当她还在反复相亲寻觅一段婚姻的时候,赵筱敏和程明阳出国就要回来了。
  他和她学业有成,她感情空白,在工作上还处处碰壁。
  接完高中同学的电话,程甸甸放下手机看着盥洗盆前的大镜子,里面的女人面色晦暗,永远黑白灰色系衣服让整个人犹如生活在灰白的世界。
  是什么时候,她的人生变得如此没有色彩,她还是以前斗志昂扬的程甸甸吗?
  顾明明说女人即使没有爱情也要有男人,但是程甸甸,你真的要一段没有爱情的婚姻吗?
  程甸甸辞职是先斩后奏的,领导一级级审批,最后下来的时候,敏敏已经回国了。敏敏被她妈妈拉来当说客,劝说她不要放弃那么好的工作。
  出国镀金过的赵筱敏,整个人闪闪发亮像是一颗明珠,坐在房间她的电脑椅里转了个圈说:“甸甸,现在公务员已经很吃香了,你放弃了这份工作要去做什么?我妈还让我考公务员呢,但是你跟我不一样,现在已经接到了有很多大公司的offer,这个社会还是很看重经历和学历的……sorry,甸甸,我这个人一向很直接……不过你怎么过也不会糟糕了,独生女,家底好,外面不少男人都想入赘到你这样的家庭里呢……”
  程甸甸突然想起一句话,人都是会变的,不是你就会是我,可能不知不觉大家都变了。
  那天的见面,程甸甸真觉得敏敏变得更陌生了。
  变相的挖苦是最有力的激励和鞭策,最后她能破釜沉舟来到S市,不得不说赵筱敏狠狠地推了她一把。
  ……
  ……
  ……
  韩益阳很忙,他的工作注定不能每天像普通的男朋友对女朋友那样鞍前马后,但是程甸甸依旧每天都能接到两个韩首长打来的电话。
  有时候是在早上去上班的公车上。
  有时候是在晚上下班买菜逛超市时。
  恋爱了,女人都会开始改变了,程甸甸花了半天工夫整理出公寓的厨房,一次性买了上万的厨房用具,打算精修厨艺。
  只是刷完卡的时候,程甸甸还是非常肉疼,一下子花去了两个月的工资,幸好有韩益阳在电话里安慰说:“还好,还在我可以养活你的范围里。”
  程甸甸笑眯眯说:“我可是花我自己的钱。”
  “哦,我忘了要把工资卡上交了。”韩益阳说。
  程甸甸好奇了:“首长工资怎么算?”
  “这个我还真不清楚,下次卡给你,你可以帮我仔细算算。”
  明明卡还没有到她手里,程甸甸心里已经甜得跟吃了蜜糖似的。挂上电话整个人往后靠去,好神奇,她真的跟韩首长在恋爱呢!
  晚上程甸甸在煲汤,韩益阳电话又过来,他和她都没有怎么谈恋爱,他说看到团里新兵蛋子每天排队打电话,所以每天通话应该是恋爱最基本的事情吧。
  她回答:“我也不擅长恋爱,所以有做得不好的,还请多多指教。”
  韩益阳:“没问题。”
  不过本次通话的重点在后面,韩益阳说下个星期他回S市一趟,她有时间就稍稍准备下。
  “准备什么啊?”程甸甸舀了一勺鲜鱼汤。
  “咱们见见长辈吧。”
  汤勺不小心烫了嘴,程甸甸呜呼了一声,韩益阳在电话里询问她发生什么事了,程甸甸关掉煤气,来到卫生间摸了摸烫伤的嘴角,差点哭了:“都是你,嘴角烫着了。”
  晚上程甸甸盘坐在床上举着镜子给嘴角涂膏药,想到傍晚韩益阳说的见家长这件事,被子一拉,在床上哼哼唧唧了半天。
  她这副样子,到底怎么见家长啊。
  还有,她是不是可以把自己恋爱的事情告诉家里人了。
  程甸甸把放在床头的手机拿过来,拨上号后,想了想又删除了。
  还是再等等吧。
  唉,人生总是充满着烦恼,“单身狗”的时候烦恼,恋爱了也烦恼。
  韩益阳提早了一天回来,程甸甸下班看到一身简单穿着的韩益阳,她跳上他停在路边的车,一边系安全带一边说:“快走。”
  被催促的男人愣了一下,然后开动车子:“我这个男朋友好像有点见不得人。”
  “正相反。”程甸甸转过头来,“你是不了解我,我可以抵挡住潮水般的批评和诟病,就受不了别人一点的羡慕嫉妒恨。”
  韩益阳笑,程甸甸有点看呆了,由衷赞美说:“你今天真帅。”
  “咳咳咳……”韩益阳猝不及防地咳嗽出声。
  程甸甸纳闷:“难道没有人夸过你吗?”
  “现在真的很少了。”韩益阳摇头。现在连名字都很少被人唤起,何况是当着他面夸他长得帅。
  程甸甸忍不住问起一个问题:“你读书的时候是不是有很多女孩子喜欢你?”
  韩益阳笑笑反问:“你呢?”
  “实不相瞒,我读书的时候的确挺招人的,后来越长越残,行情反而差去了。”程甸甸语气带着点夸张,又把问题抛还给了开车的男人,“你呢,快点老实交代。”
  “跟你差不多吧,读书的时候长得还挺好,看中我这张皮相的女孩也有,后来越长越不行,行情也差去了。”
  程甸甸被逗得乐弯了嘴巴,想起杨欣,笑容又有点下来了。
  程甸甸在去韩家吃饭之前,韩老太太已经先打了一个电话过来问候,和蔼慈祥的声音一下子就攻破了她的心理防御。
  挂上手机,程甸甸拉下首长车里的镜子:“这么丑,怎么见人啊。”
  “这个不需要担心,我父母是只要我带个女的回去,都会很欢迎。”韩首长安慰说,不过这句话一点没有起到什么安抚作用,反而让程甸甸不满起来:“我总要有点自我要求吧。”
  韩益阳侧过头看了眼:“其实已经很漂亮了。”
  “真的吗?”程甸甸对着车上的镜子照来照去,然后自言自语说,“好像被首长夸了一下,真的漂亮了点呢。”
  韩益阳:“……”
  “所以你以后要多夸夸我,我漂亮,你也长脸,不是吗?”
  “……”这是什么歪理,不过韩益阳还是轻点了下头,应了一声:“好。”
  早在前几天,韩益阳基本把韩家的家庭成员详细仔细地告诉她,不过今天这次见面只是见见韩家最重要的家里人,也是以后可能要生活在一起的家里人。
  韩父韩母、弟弟韩峥、弟媳周商商,还有上次已经见过面的三胞胎。
  程甸甸自认为心理素质已经不错了,不过当车停进韩家的车库,手脚还是发软了。她抓住要帮她解安全带的男人,皱着小脸发问:“等下如果你父母问我是怎么钓上你的,我怎么回答啊?”
  怎么钓上的?
  韩益阳笑,笑起来的时候眼角的细微眼纹弯成可爱的弧度,他伸手摸了摸女人快要纠结成一团的眉头:“那你就说,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噗。”程甸甸笑了,“你才姜太公呢,我哪有那么老。”
  但是如果他是姜太公,她是不是就是那条愿者上钩的傻鱼了?
  程甸甸想得脸颊微红。
  韩益阳侧头看向已经蹲在院子外头的三只脑袋,想不到自己也有那么一天,会带着细微的惶恐和紧张把自己相伴一生的女人领进自己的家门。
  这是他弟弟把弟媳领回家后对他的原话叙述,当时他听完是什么感觉,除不可理解外是不是还有隐隐的羡慕。
  结婚是多么简单的事,但是遇上一个可以相伴一生的女人,并不是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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