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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辛朝义要留在京城,而柳氏身子弱,又没坐稳胎,不便跟辛朝义去天都,便留在了金陵城。
  他留给柳氏一句话,若生个儿子就叫予诚,女儿便叫予妺。
  柳氏和老太太在金陵相依为命,辛朝义在柳氏怀孕八个月时传信来说下个月回金陵陪她待产。
  柳氏和辛老太太都十分欢喜。
  可他人回来了,却带来另一个晴天霹雳。
  他问柳氏,能否接受另一个平妻,他即将要娶的,陈氏女。
  柳氏崩溃了,大声质问他为什么,辛朝义只说自己有苦衷,天都城中若无人帮扶,他的仕途寸步难行。
  柳氏伤心至极,和辛朝义大吵一架后不欢而散。
  当晚,柳氏接到一封快马加鞭的信,从天都来的,她看完信件后,当场胎动不安,只能催生。
  可她心气郁结,难产又早产,只生下一个小猫似的女儿后就撒手人寰。
  辛老太太怒斥儿子无情无义,又把陈氏挑衅柳氏的信甩到辛朝义脸上。
  辛朝义无话可说,但仍然不改变他的决定。
  丧事办完后,他便启程回天都了。
  当然,老太太太老,小孩子太小,都带不走。
  辛朝义只身一人,还卷了柳氏房中所有的现银和银票,再次北上天都。
  不久后,辛老爷也过世了。
  辛老太太就这样守着老家的家业和小孙女,一日日过了下来。
  因是早产,予妺从小就蔫巴巴的,长到四五岁才好一些,也逐渐出落成女孩模样了。
  辛老太太联系了几次辛朝义,让他把女儿接到天都,受最好的教育,可辛朝义已经另组家庭,对这个没什么感情的亡妻所生之女本就没太在意,他便以各种理由拒绝了辛老太太。
  老太太见予妺一天大似一天,觉得自己年纪大了,又没什么学识,没的耽误孩子,她便开始打听金陵城内的家学和书院。
  可惜啊,要么没好家学,要么书院不收女子。
  辛老太太愁的很。
  五岁半的予妺见老太太的皱纹越来越深,她迈着萝卜腿到老太太身边,抱住她的大腿,奶声奶气的道:“祖母,您为什么难过?”
  老太太把小孙女抱到自己怀里,哄道:“祖母不是难过,是替你上学发愁。”
  予妺不懂,眨巴着大眼睛:“为何要上学?”
  老太太拍拍她的后背,一下下的轻抚:“上学是要你读书,知礼,做个好人,清醒的人。”
  小小的予妺还不能理解这些话的含义,她搂住老太太的脖子,道:“可妺儿听旁人说,女孩子不可以读书。”
  老太太佯装板着脸:“那是胡说,谁再说这样的话,妺儿只当没听见。”
  “哦……”予妺似懂非懂的咬手指。
  老太太又张罗了一个多月,依旧没什么头绪。
  正当老太太打算挑两个差不多的家学把予妺送进去算了的时候,黛山传出消息,暮尘子要收徒。
  这个消息可谓是在金陵里引起轩然大波。
  老太太也震惊无比。
  黛山是金陵一带最出名的山,也是最遥不可及的山。
  只因山上有位百岁仙人暮尘子,创立天机阁,可知晓天意,佑一方平安。
  那是盛国最神秘的存在,迄今为止已成立八十多年了。
  寻常人是进不去黛山的,更别说见到仙人了。
  而暮尘子自天机阁创立八十几年来,只收了一个徒弟,此后暮尘子再无音讯,如今再度传出暮尘子要亲收弟子的消息,怎能不令人震惊呢。
  且暮尘子收徒的条件十分奇特,男女不论,年龄不限,想入黛山,先报上生辰八字,天机阁推演后合适者方能留下。
  并且天机阁放话出来,如有擅改八字而致危命者,出事概不负责。
  辛老太太听到这个消息时和其他人一样的满腹疑云,不停地打鼓。
  不就是去学个艺,怎么说的跟要签了生死状似的?
  虽然大家都因为奇怪的收徒方式产生怀疑,但仍有大批的人把自家孩子的生辰八字送上去,有些人根本不是为拜师,生辰八字里还掺了银票,想让暮尘子帮忙看相,自家孩子的前途以及姻缘。
  辛老太太在这样的大流之中,也把予妺给报了上去。
  毕竟没什么好的家学,要是能被暮尘子留下,那也算是造化,若不能,也是她的命。
  十日后,在辛老太太和予妺祖孙两个一起吃果子的下午,天机阁派了人来面见辛老太太。
  予妺被留下了。
  辛老太太看着蹲在地上抠鞋的小孙女,一瞬间有些后悔,想退出又不甘心,她干脆一咬牙,答应了下来。
  随后她问道:“那请问先生,接下来有什么考核?我需要给我家孩子准备些什么?”
  天机阁来人道:“老太太,暮尘子收徒,向来只有一个条件,而辛予妺,是符合的。”
  辛老太太想了想,猜测道:“难道是老神仙看弟子与自己相冲与否?”
  天机阁人抱起蹲地上玩的予妺看了看,道:“非也,只要命够硬,就成。”
  辛老太太还不是很明白这句话的含义,但现在后悔好像已经来不及了。
  就这样,懵懵懂懂的辛予妺在老太太的陪同下,上了黛山,在到天机阁门前停下,阁中人自然会接应,而老太太则和其他陪同送孩子的人一起转头下山。
  老太太站在山门处,对着予妺摆摆手,浑浊的两眼中充满不舍。
  年幼的予妺不懂祖母为什么这样看着她,不过她记得祖母的话,要好好读书知礼,做一个好人。
  思及此,予妺对着老太太的方向跪下,遥遥叩了个头。
  山门处其他送孩子的人、小孩子以及天机阁的人见予妺如此懂事,都十分感叹。
  就这样,予妺抱着简单的小包包,跟在其他大孩子小孩子后面,进了天机阁。
  这里嵌山而建,白墙黛瓦,有保留了山体原本样貌的建筑,也有耸入山峰的高阁,来往之人面容沉寂冷静,分工明确,一路走来风景倒还不错。
  予妺不知道走了多久,只感觉自己两条萝卜腿都酸了,才进了一个古朴却可以称得上空旷又恢宏的房中。
  殿中没见到什么仙人,只有一个坐在手推车上的清瘦男子,旁边站了几个人,都是十几岁的男孩,但挨着坐在手推车上最近的男孩,年纪最小,长的最漂亮,雌雄莫辨的那种。
  手推车男开口,缓缓道:“今夜是入门测验,通过者留下,这几位会带你们,不必惊慌不安。”
  说着,几个男子走向予妺四人。
  予妺年纪最小,她也没听懂那个一直坐着说话的男人出言何意,她只看到那个漂亮的不像话的男孩朝她走过来,站到她面前,伸出手。
  予妺抱着小包,歪头看他。
  “我叫悯之,今晚我带你。”悯之拉起予妺的小手,“先吃晚饭。”
  予妺没有别的选择,也不明白他们说的什么意思,只能跟着悯之走了。
  黛山的菜多为素,予妺自小不挑食,换了环境依然能适应的很好,她吃了一碗饭,一碟子菜,又喝了一碗温水。
  坐在她对面的悯之只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目不转睛的打量着这个弱不禁风的小女孩。
  直到予妺打了个嗝。
  “好吃么?”
  予妺点点头。
  “那吃好了?”
  予妺又点点头。
  悯之挑挑眉,收拾了东西后起身:“那就成,吃饱了好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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