亓令月想故技重施。
但是太后在她身后喊道,“今日你敢出宫,哀家马上就下懿旨让你们和离。”
亓令月如何和太后发疯,就不需要亓肇在场观看了。
亓肇兴冲冲去长乐宫,屏退左右后和魏向晚说起庆寿宫发生的事,“果然说到子嗣问题上,太后就着急了,我还想留着多看会热闹。”
“这热闹有的你看。”
亓令月若是那么容易折服,就不会弄成现在的局面。
她虽留在宫里,也是怕太后真的下旨,但是怎么都不松口和离,她在庆寿宫发疯,又认又砸,不过半点风声都没传出来,魏向晚也是从庆寿宫提出来的补物件的单子猜测出来。
“发脾气就扔东西,也不知道谁教的,全天下都一样。”魏向晚只看一眼就让人照单子补齐,哪怕有一日和太后决裂,也不会短缺了庆寿宫。
“你生气不扔东西?”亓肇见魏向晚心疼东西就问。
“我很少生气,小时候生气就扔些布偶靠枕,摔不坏的东西。”魏向晚解释,“祖母从小就教育我,要惜福养身,生在大富大贵之家,不必为生活发愁,所用所食皆是民力之艰,万不可奢靡浪费,折损自身。”
“你祖母生在郡主府,养在太皇太后膝下,嫁在国公府,竟还有这样的感悟见解,实在难得。”
魏向晚看他,“她既养在太皇太后膝下,所受教诲自然都来自太皇太后。”
“陛下不是在太皇太后宫里也住过一段时间,没有听这样的话吗?”
亓肇思索片刻,好像还真的有。
“皇祖母一向简朴。”
“太皇太后是过过苦日子的,那时候边境不太平,军费空缺,太皇太后要带头节省开支,后来发现节省着也不影响日子,就坚持下来。”
“这些事你都知道?”亓肇好奇。
“祖母喜欢跟我说这些。”
“也多亏她跟我说了这些,我去到宝慈宫也知道怎么跟太皇太后相处。”魏向晚欲言又止,“陛下也该多去去宝慈宫,既然得太皇太后抚育,就该报答给所有人知道。”
“我想去的。”亓肇立即解释,“但是太皇太后喜静,让我不要多去打扰。”
“是皇祖母说什么了?她责怪我不常去了?”
“没有。”魏向晚安抚她,“太皇太后最和蔼不过,怎么会责怪陛下不去看她。”
“她是喜静,但是你看,我如今三五天就过去一趟,她也没拦着不让进啊。”
“再说,外人可不知道是太皇太后不喜见人,现在没人指责陛下去宝慈宫懒散,只因为太后也去得不勤呢。”
太后不去,所以不会让人说陛下的不是,但是不是就是不是,只是不说而已,都落在眼里,记在心里。
“你提醒我了。”亓肇懊恼,“就算皇祖母不愿意见人,朕每日也该去请安问候,哪怕是只见见宝慈宫的嬷嬷呢,若非皇祖母,我绝无今日,我竟然真的就听信皇祖母说的不用去就不去了。”
“皇祖母心中,肯定觉得白养了我这个孙儿。”
“怎么会,太皇太后和我说起你时都是满嘴称赞。”太皇太后确实提起过亓肇,但是称赞说不上,只说他资质有一点,心性却太差了些,也是太皇太后护着他和太后斗,他感受的风霜虽冷却不刺骨。
所以还是天真。
不过魏向晚不会说这些。
好比她知道亓肇种种行事都是因为在朝事上不顺所以才消极应对,但她从来不说,只引导着他往别处去思考,怎么消除这种困境。
亓肇母妃出身单薄,觉得舅舅得用,就紧着舅舅提拔,但是朝廷上只凭他一人如何能成势,反而留下任人唯亲的印象。
太皇太后出身显贵,也曾临朝十几年,亓肇亲政后她在宝慈宫静养,不见外人,就是不想利用自己的影响力影响新帝。
但是太后没有放手,她明面上让亓肇亲政,暗地里让长公主在朝中网罗势力,长公主的势力,不就是太后临朝时培养起来的势力。
才亲政的亓肇不是太后对手,竟然都没想过去借助太皇太后的势力。若不是他运气好,是先皇仅存皇子中年纪较大的那一个,这皇帝还真轮不到他。
亓肇开始每日都去宝慈宫请安,太皇太后有时间会见他,有时候不见,起初两天还以为他心血来潮,后来见他是真的每日必来,太皇太后和魏向晚说话,“太后选了你做皇后,也算她这个嫡母做了一件好事。”
魏向晚只笑,但没否认是自己的原因影响亓肇。
“庆寿宫最近闹的热闹,你要想做些什么现在是最好的机会。”
“我也不做什么。”魏向晚乖顺,“想着陛下生辰在即,放一批宫女出宫替陛下祈福长寿。”
“你是好意,只怕有人不领情,不愿意出去呢。”
“先礼后兵嘛,愿意出去的我当做好事,不愿意出去的,司正手里压了好些案子,也是时候清算。”
“你就不怕把我的人给清算出去了?”太皇太后试探。
“不怕。”魏向晚笑眯眯,“娘娘从不让人为难,娘娘的人,若这点知情识趣的能力都没有,出宫也不冤。”
太皇太后就笑,“宫人其实是小处,小猫小耗子,打听些消息,翻不起浪来,六司关系紧要,错综复杂,当真要铁了心大换血,只怕诸事不顺。”
“慢慢来,我又不赶时间。”魏向晚给太皇太后捏腿,“再大的事最终也得落在人身上办,先把这些小猫小耗子调理干净了,诸事不顺的人就不是我了。”
动几个宫人,惊动不到太后面前,她如今和女儿僵持着,寝食不安,“你个孽障,生下来就是磨哀家的。”
太后气急,“你是嫡长公主,这世间什么人得不到,为何偏偏揪着李兰道不放?”
“既然这世间什么人我都可以得到,为什么李兰道不行?”
“他心里没有你。”太后气得拍桌,“你们成亲已经四年,四年了,他都没碰过你,你就真的甘心守一辈子活寡?”
“你就不想要你自己亲生的孩子?”
亓令月脸色阴沉,驸马不碰她是她的逆鳞,谁都不能说,即使是她娘。
她起身就走。
“你给我站住。”太后又拍桌,“他心里没你,活着不肯碰你,死了也不愿意和你埋在一起,李家是望族,等他百年后随意给他过继子嗣,还能年年供奉下去,到时候谁还记得你?”
“等我不在了,谁还能护着你?”
“难道我护不住我自个,生个孩子就能护住了?”亓tຊ令月反问,“驸马不想和我合葬,这可由不得他。”
“他活时挣脱不了我,死了也别想摆脱。”
“你如此油盐不进,就不要怪我无情。”太后沉下脸来,李兰道冥顽不灵,太后不能眼睁睁看着女儿在他身上耗费青春,不和离,那就丧夫。
“随便母后做什么。”亓令月轻哼,“左不过他生我生,他死我死。”
她再不管太后如何,径直出宫,徒留下太后捂着胸口往后倒,嘴里止不住的叫孽障。
亓令月去了驸马府,李兰道从来对她视若无物,自然任由她来去自由。
李兰道原本在抚琴,见她来就停下,不想在下人面前追逐难看,李兰道坐在原地,口鼻观心,仿佛入道。
“你知不知道本公主刚刚救了你一命?”亓令月也不在乎他的态度,在李兰道面前坐下,“母后快要到忍受的极限,你再不碰我,就只能一死了之了。”
“某一心赴死,谢太后娘娘成全。”李兰道波澜不惊。
亓令月生气,“谁都想活着,偏偏你就想死,本公主就那么不堪,让你难以忍受?”
新婚之夜李兰道不碰她,当时亓令月还有新嫁娘的娇羞,并不强迫他,之后月余,李兰道非召不进公主府,就是进了公主府每每也是坐在椅子上度过一晚。
嬷嬷上了鹿血酒点了催情香,亓令月穿着清凉蓄意勾引,而李兰道赤红着眼,从亓令月头上夺下簪子狠扎在自己腿上,血溅在亓令月脸上让她尖叫。
她更害怕的其实是李兰道的眼神,那眼神里只有滔天的恨意。
亓令月得到了他,但也永远得不到他。
后来太后知道两人情况,也使人来逼迫李兰道和公主圆房,李兰道别的不会,拿簪子戳自己,一戳一个血窟窿,最紧要那次插在喉管上,几乎就要死了,李家人也预备到公主府来抢他的尸首。
李家重节,死不是坏事,顺从强权才是。
李兰道被长公主强迫,圣旨下的时候他就要寻死,但是被亓令月用李家上下几百条人命牵制。
李兰道他爹知道儿子心中苦闷,大婚那日就说你同长公主成亲,对上尽忠,对下也算回报父母恩情,日后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不用再考虑其他。
“李家也不是任人捏圆捏扁。”
陛下赐婚,抗旨不尊是大逆不道,但是已经奉旨成婚,大义不缺,小两口过不好那就有的说道,谁也不能说驸马不肯圆房就是大逆不道。
李兰道不肯碰亓令月,你要逼急了他就自杀,他不怕死,怕他死的人就要顺着他的意。
亓令月不知道李兰道这么恨她的原因,还以为是自己追求时太强势引得他不满,毕竟世家公子要面子,于是她也哄着劝着伏小做低,想着有朝一日能让他回心转意。
如果她知道李兰道如此恨她的原因是因为他的未婚妻,她恐怕就不会这么和缓,时常讨好,偶尔发疯。
她会疯的更彻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