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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太吭了。”两个街角外,一身儒雅男装的李妍低头将封腰扎紧,扯下上面的锦囊掂量几下,“这说好的烟雾弹,愣是一点烟都没有。”
  于北坐在树上,从怀里摸出案宗扔下来:“大小姐,这是誊抄的,只抄了关键内容。如果有不明确的地方,你只管吩咐,我再去抄。”
  李妍抬手稳稳接住那册子。
  她低头大概翻了下,叮嘱道:“这几天你远离府衙,云川的实力我清楚,刀剑上你不会落下风,但他是个刨根问底的性子,万一盯上咱们就很麻烦。”
  “属下听令。”
  之后,李妍等了几息,也没听到头顶上他离开的响动,这才疑惑抬头:“还有事?”
  树冠中,于北沉默片刻才说:“属下还摸到了个物件。”
  李妍看他手臂扬起,下意识伸手捞一把,抓到个手帕包裹的物件。
  她腋下夹着案宗,展开手帕,愣住。
  帕子里是一枚染血盘扣,天青色的袢条编织成小蝴蝶的模样,在翅膀的位置穿过一颗镶着纯金“妍”字的白玉石。
  夜风吹动树冠沙沙作响,万里银装如薄云笼罩在青州城上,不远处府衙衙役满街搜寻的脚步声纷乱无章。
  她望向盘扣的目光越发肃然,四周冰冷得连呼吸都要冻结。
  若说先前她调查这案件只是她未雨绸缪,想太多,太细,那从现在开始,整个案子的性质就变了。
  “哪儿找到的?”她问。
  “物证房。”
  “丢了一个月的娘亲遗物,在府衙的物证房?”她抬头,难以置信。
  于北坐在树枝上盘着双腿,点头道:“案宗抄到一半,看到里面提及了镶嵌‘妍’字的盘扣,属下就去确认了一眼,没想到真是夫人留下的这一枚。”
  他迟疑片刻,又言:“大小姐,这案子奇怪,府衙明明有第一嫌疑人,却按兵不动十天,怪得很。”
  没错,只要衙役拿着这件物证在商街盘问一圈,总有人能认出这枚盘扣出自李家夫人之手,怎么都能查到飞龙山庄去。
  再加上特殊的麻花鞭子痕迹,傻子都能怀疑到李妍的头上。
  可是,不论是青州知府林建安,还是第一神捕的云川,都如同瞎了一样,视而不见。
  她将盘扣攥在手心,正色道:“……我知道了,你回去的时候小心一些。”
  于北抱拳拱手,闪身跳进夜色中。
  夜色如水,寒夜透凉。
  李妍收起盘扣,抽出身后折扇,刷刷一声甩开,她故作醉态,端着一股纨绔公子样,哼着小曲往海西楼回。
  在最后一个拐角,瞧着蜷缩在草席上哆嗦的小乞丐,往他面前的破碗里放了半吊铜板。
  一抬头,就看见海西楼前站个人。
  李妍心头咯噔一下。
  子时已过,早就打烊了,怎么还点着烛火挂着灯笼?
  她摇着扇子,看着越来越近的人影,顿感不妙。
  那身形,那气场,翻遍记忆,也就沈寒舟了。
  “回来了?”沈寒舟一身单衣,散乱着长发,负手望着她,话语冷漠中带着几分疏离。
  她下意识后背一凉,竟有点慌张。
  可转念一想,她才是飞龙商行的主人,怕个鬼啊!
  李妍挺直腰杆,大步上前:“回来了。你怎么还不睡?身体不好就要早些休息,站在这染了风寒怎么办?”
  与其被人指责,不如先发制人。
  沈寒舟自从失忆后,身子就不是很好。
  原本就单薄,现在又只穿了一件外衫,在子时街头上吹夜风,脸色更显苍白。
  李妍说完就更心虚,别开视线,抬脚就往海西楼里钻。
  沈寒舟侧步拦住她的去路,仍旧冷冷问:“去哪了。”
  他根本不上套。
  李妍望着他,想起刚才身处险境,不想让沈寒舟多操心,便扯了个慌:“去喝了两杯。”
  “撒谎。”沈寒舟丝毫不留情面,直接拆穿,“身上没酒气。”
  “啊?”她愣了下,低头闻了闻衣袖。
  确实没有。
  “听曲?找小倌?”沈寒舟越说话音越凉,“我是不是说过不可以去。”
  李妍一滞:“哎我闲着无聊去哪里,还得和你报备啊?”
  就见他俊朗的面庞上盖了一层霜,抿着唇,艰涩挤出句:“你无聊就告诉我,为什么去花那个冤枉钱。琴棋书画,我沈寒舟样样都行!”
  说完,他猛转身,快步往后院走去。
  李妍愣愣站在门口,瞧着他疏冷的背影,心头有些迷茫。
  堂堂飞龙山庄庄主,青州巨富,她怎么连这点自由都没了?
  “大小姐。”直到此时,曹切才探出脑袋。
  他愧疚道:“这你刚走没多久,沈账房忽然抱着一盘沉檀出来,说你晚上不点这东西睡不踏实。我没能拦住他。结果他发现你不在,就愣是在这站了一个多时辰。我劝过,他说怕你喝多了惹出事,不肯回去。”
  “我能惹什么事?”李妍抬头望向二楼,半晌摆了摆手,“罢了,明天我再同他解释。”
  “哦对了。”她指着曹切,“你那个什么烟雾弹,搞得可以,下次别搞了。”
  “啊?可是不好用?”他忙追上去。
  “好用,好用得不行,那烟花嘭一声炸开的时候,看云大捕头的表情,估计能震惊他二十年。”
  “烟花?”曹切停下,表情精彩纷呈。
  他刚才是看到三朵烟花,半夜里窜老高,炸得特别漂亮。
  当时光顾着骂那放花的人没功德,夜半三更扰人清梦,压根没往其他方向想。
  如今听到李妍这么一讲,眉头都拧在一起。
  他“嘶”一声:“不应该啊,我感觉我配得挺好啊……”
  “别琢磨了。”李妍合上扇子,转过身望着他,“说正事,帮我查个人。”
  她郑重念了一遍:“柳河县去年三月,有个把陈家公子打成伤残的姑娘宁氏,是奴籍。”
  子夜月光满地,似铺一层碎银,春夜里特有的清冷微风,一阵一阵吹动着李妍的衣摆。
  她儒生模样,坐在大堂里娓娓道来:“这姑娘到案后被判墨刑,在锁骨往下烙上了‘暴’字印记。你找信得过的、身手好的自己人抓紧时间去跑一趟,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去的时候再到山庄给杜二娘送个信,让她找找以前附近土匪们定做麻花鞭子留下的记录,很可能这几日要用上。”
  “还有。”她指尖敲着红木桌,压低声音,“弄一封邀请函,我要去参加对面的曲楼诗会。我就不信有人拖着一具没脑袋的尸体,爬上他们家屋檐抛尸,里头的人能一点异常都察觉不到的。”
  除此之外,李妍还在琢磨那个被带走的头。
  凶手为什么要把头带走,又怎么处理那个头,第一案发现场到底在哪里,都困扰着她。
  她望着门外未干的水洼,手里扇子越摇越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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