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嘉宁仍去房中等候,小沙弥送来保暖食盒,本欲起身离寺,又看见早上讨来的来仪寺山泉之水只剩了半翁,等小沙弥出了门,低声在芜青耳边说了几句,芜青便追赶着小沙弥出去。 追上小沙弥,拦住了求肯说:“小师傅,我不小心洒了姑娘的山泉之水,如今求你再赏一翁罢,如不然我恐要受罚。” 小沙弥今日都在大殿外迎客,是瞧见胡嘉宁煮茶的,心中腻歪,本要拒绝,又见芜青眼中哀求之色,不似作伪,出家人终是心软便说:“这山泉之水,也甚是难得,一年也不过一二十翁罢了,我去回师傅,看他老人家怎么说。” 芜青欢喜得连连弯腰合十。 房内,云逸正与人对弈,五十几的年纪,身形消瘦,一袭麻白色僧袍以青蚕丝玉带随意拦腰系了,说不出的风流气度,听小沙弥之言神色不动,依旧将手里的棋子按下。 李佑乔亦紧随落子说:“不给。” 小沙弥待要离去,云逸说,“取半翁,”小沙弥暗自松了口气,去取水。 待小沙弥离去后,云逸哂笑了道:“胡炳卫虽只四品,却是一方大员,来仪寺还是他的治下,我这里也不是真的清净之地。” 李佑乔只管又落一子,收了大片河山,赢局已定,嘴角微翘笑道:“前儿官家来讨,也不过三翁罢了,胡炳卫何能?“ 云逸一时不防输了棋,挥袍将棋子落了一地恨恨道:“又趁虚而入,”又说,“给了这半翁,知画园日后必不好再来讨了,官家那里却是源源不断的。” 果然胡嘉宁瞧着那泥翁里的半翁山泉之水,一时愣怔,又羞又愧,欲待分争思及这来仪寺并不是好想与之地,只得怏怏下山。 车子进了知画园,胡嘉宁下车走到台阶下又止步回头吩咐芜青说:“方才在来仪寺用过的杯子碎了罢,你去看着,我用过的,可不许流了出去。” 芜青应了。 颜二郎家院子里的那颗桂花树,绿叶里全都开满了金黄色的花朵,满院子桂花香气,青秞像个小子一样,短衣长裤,又束紧了裤腿,爬在树叶间挑了最嫩的采摘。 树下潘妈妈和桐花一左一右扶了梯子,还仰头瞧了,生怕掉下来,翠娘从屋里抱了床被子出来,正要垫在树根底下,…
胡嘉宁仍去房中等候,小沙弥送来保暖食盒,本欲起身离寺,又看见早上讨来的来仪寺山泉之水只剩了半翁,等小沙弥出了门,低声在芜青耳边说了几句,芜青便追赶着小沙弥出去。
追上小沙弥,拦住了求肯说:“小师傅,我不小心洒了姑娘的山泉之水,如今求你再赏一翁罢,如不然我恐要受罚。”
小沙弥今日都在大殿外迎客,是瞧见胡嘉宁煮茶的,心中腻歪,本要拒绝,又见芜青眼中哀求之色,不似作伪,出家人终是心软便说:“这山泉之水,也甚是难得,一年也不过一二十翁罢了,我去回师傅,看他老人家怎么说。”
芜青欢喜得连连弯腰合十。
房内,云逸正与人对弈,五十几的年纪,身形消瘦,一袭麻白色僧袍以青蚕丝玉带随意拦腰系了,说不出的风流气度,听小沙弥之言神色不动,依旧将手里的棋子按下。
李佑乔亦紧随落子说:“不给。”
小沙弥待要离去,云逸说,“取半翁,”小沙弥暗自松了口气,去取水。
待小沙弥离去后,云逸哂笑了道:“胡炳卫虽只四品,却是一方大员,来仪寺还是他的治下,我这里也不是真的清净之地。”
李佑乔只管又落一子,收了大片河山,赢局已定,嘴角微翘笑道:“前儿官家来讨,也不过三翁罢了,胡炳卫何能?“
云逸一时不防输了棋,挥袍将棋子落了一地恨恨道:“又趁虚而入,”又说,“给了这半翁,知画园日后必不好再来讨了,官家那里却是源源不断的。”
果然胡嘉宁瞧着那泥翁里的半翁山泉之水,一时愣怔,又羞又愧,欲待分争思及这来仪寺并不是好想与之地,只得怏怏下山。
车子进了知画园,胡嘉宁下车走到台阶下又止步回头吩咐芜青说:“方才在来仪寺用过的杯子碎了罢,你去看着,我用过的,可不许流了出去。”
芜青应了。
颜二郎家院子里的那颗桂花树,绿叶里全都开满了金黄色的花朵,满院子桂花香气,青秞像个小子一样,短衣长裤,又束紧了裤腿,爬在树叶间挑了最嫩的采摘。
树下潘妈妈和桐花一左一右扶了梯子,还仰头瞧了,生怕掉下来,翠娘从屋里抱了床被子出来,正要垫在树根底下,放着青秞失手。
颜二郎正带了笠哥儿进来,今日十四学了提前放了中秋节的假期,笠哥儿今年十一岁,眉眼清俊,穿了件蓝色长衫,头发用蓝色发带绾在头顶,个子已及翠娘肩膀,才进院子早瞧见青秞爬在桂花树上,三两步也爬了上去说:“三姐,你下去,我来摘。”
青秞瞧着小框子里满框的的桂花笑道:“框子满了,咱们都下去,换了桐花上来摘会子。”姐弟俩个都爬了下来。
颜二郎瞧着做小子打扮的青秞笑道:“这么大了,只管在家里淘气。”
青秞将手里的框子送到颜二郎跟前说:“我挑了些嫩些的入茶,等做好了,爹就知道我厉害了。”
桐花又爬了上去,听得青秞的话,在树间探出脑袋问:“三姑娘,还要挑嫩的吗?”
“不必了,你只管摘了就是。”
秋日落阳穿过墙边翠竹洒在院子里,斑驳着,院里的人皆笑着看了摘桂花,笠哥儿淘气还一边喊着,指点桐花采摘。
潘进又带了人抬了两个框子进来,兴匆匆的和颜二郎说:“主君,好大的乐事呢。”
时下农人都会在水田里养些螃蟹,今年颜二郎家的地里雇农自是也养了,等收起来,发现其中有两亩地的螃蟹格外肥大,这在农家来说寓意来年这家必是风调雨顺。
颜二郎看去,一般的皆是一寸大小的螃蟹,其中一筐子倒有成人拳头大一个了,也甚是欢喜,又问李氏说:“沟子村的礼可送了。”
李氏笑道:就等着螃蟹来了,一起送呢,沟子村的并没有水田,螃蟹也是稀罕物了。
颜二郎笑道,将这大个的分一小篓子叫了跑腿的待诏快些送去罢,也送些去施家,图个喜庆,剩的全都留着自己家里人吃,另外那些小些的又叫潘进送去酒楼卖了。“
一时又想起肖夫子爱杯中之物,又说:“送些去肖夫子那里。”
李氏笑道:“螃蟹寒凉,老人倒不宜多吃,但既送去了,又不叫人吃,岂不是好笑。”
青秞听了,在一边笑道:“我有法子。”转身往厨房去了,一会子手里拿了一个精美的琉璃瓶子,里面装了些紫红色的汁水,将瓶子放在要送去肖夫子家的礼盒中间摆好了,又端详了下,点头道:“送去罢。”
李氏笑道:“放的什么在礼盒里。”
“不说”青秞抿嘴笑说。
肖夫子子揭开礼盒瞧见诺大个的螃蟹,顿时欢喜起来,举起手与肖夫人笑哈哈道:“颜谦益送来好大螃蟹,今日可得让我多喝几杯了。”
肖夫人嗔笑了说:“越发随性了,螃蟹寒凉,不能多吃。”
肖夫子只管喜得手足皆用,连连摇头说:“夫人,不妥,不妥,不能拂了颜谦益的雅意。”
肖夫人看见盒子里有个琉璃瓶取来打开了一闻,顿时嗤笑了出来,将瓶子递给肖夫子笑道:“瞧瞧这是什么。”
肖夫子接了瓶子一闻:“紫苏姜蒜汁?!”又狐疑说:“莫非颜谦益恐我家没有姜蒜汁。”忽而明白过来仰头大笑起来,“好你个颜谦益,真是个促狭的,这是叫我少吃螃蟹呀。”
文人素来喜巧思妙意,肖夫子知其意,更是大悦,转身又去写了个帖子封好了递给潘进,“给你家主君带去。“
潘进转回奉上肖夫子的帖子,又将肖夫子与肖夫人的对话学了一遍,一家人俱忍不住笑了气来,翠娘指了青秞笑道:“你个促狭的丫头,倒叫爹背了锅。“
中秋乃团圆之日,一家子都不出门,晚膳叫潘妈妈好生做了一桌菜,又煮了大螃蟹,元妈妈敲了一壳子蟹肉奉给颜二郎,又另敲一只奉李氏,还要再瞧时,翠娘笑说:“妈妈自去后面饮酒罢,这螃蟹要自己敲了才有味道。“
元妈妈看青秞与笠哥儿都拿着剪子自己动手,便应了退下,后罩房潘妈妈早也备了一桌,有菜有酒正等着呢。
一家子欢喜团聚,渐渐院中桂树梢头已见月影,笠哥儿吵着要去宜蓁阁赏月,颜二郎说:“那里要开了窗子才有月色,河风渐凉,你母亲与姐姐可受不得了,方才肖夫子来帖子请了我们一家子明日去来仪寺赏月,十六的月色更甚,那时你只管尽情罢。”笠哥儿欢喜,才作罢。
颜二郎饮了一口温好的黄酒叹道:“今日金陵府东升巷子里有多少赶考人在忐忑不安,亦或思乡。”
“咱们学里的考生也都住在东升巷子里吗?”笠哥儿有些好奇问。
“大约都是罢,甜水镇已经有十几年未出过举人了,也不知这次可有得中的。”颜二郎似想起了久远之事。
青秞说:“爹,朝廷为啥非要定在十六乡试呢,如此一来远处的学子都不得与家人团聚了。”
“为官者,辗转各处任职,有谁是能守在家乡的,甚至有那自中榜后便离了家乡终身不得回者,亦是有的,这便是忠孝不能两全了。”颜二郎再饮说。
笠哥儿垂了头捏拳,松开又捏拳,终是抬起头定定的看了颜二郎说:“爹,我明年中秋想去参加乡试。”
明年笠哥儿才十二岁,颜二郎原是准备满了十四岁才叫他去试场的,闻此言颜二郎放了手里的杯子,目色淡淡的看了笠哥儿许久,直到笠哥儿觉得有些难以承受,才说:“可是打定了主意的。”
笠哥儿想了想,站起身来整了整身上的衣服朝颜二郎躬身一礼说:“爹,儿子想好了,我要参加乡试,院试,一直考到殿试,为爹,也为甜水镇争气。“
童稚趣语却也有不肯回头的坚持。
今日乌云遮了月,终是只露了一角月牙,颜二郎抬头瞧了会子,才轻声笑道:“那便去罢,只是等过了节,你便也要少玩许多了,可愿意?。“
笠哥儿犹豫了一刻,立时认真的点了点头。
那边青秞托了腮,瞧了笠哥儿长长叹了口气。
翠娘轻轻推了青秞笑道:“笠哥儿不玩,与你何事,你叹什么气?“
青秞歪头瞧了笠哥儿笑说:“我原本打算开个铺子,一家子就在甜水镇做个富家田舍翁,快活一辈子罢了,如今笠哥儿想要殿试做官,那我们一家子少不得也要陪着了,做田舍翁自然是不行了,少不得要做个皇商才行。“
翠娘笑了起来:“你当皇商是咱们甜水镇的商铺吗,你想买时便有了,说的好像你定能做皇商一样。”
青秞扯了翠娘衣角分说,笠哥儿笑着瞧了姐姐们闹着。
天空中依旧未见满月,隐隐的几分月色照着这个离上京几千里之遥的再普通不过的小小院落里,愉悦的笑声传出院子,行人侧耳细听,又恍惚未曾听见,摇头走远。
李氏满心欢喜瞧了身边的小儿女,与颜二郎说:“听说温家的孩子明年也要参加乡试,那孩子温和细致,笠哥儿同往到有照应。”
颜二郎微微颔首,仍瞧了孩子们笑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