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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什么都不知道!”当王莹儿说出这句话时,便意味着她知道什么。
  “莹儿别怕,陛下就在这儿,不会有人敢害你的。”崔露秾转向王莹儿柔声劝慰,话语中的笃定莫名让人安心。
  谢蘅芜无声笑了笑。
  崔露秾看似是在安抚,却是在引导王莹儿将话往有人加害她上引。
  谁能害她呢?王莹儿必然不敢说出真相,这脏水最后还是得往谢蘅芜身上泼。
  难怪崔露秾会如此爽快地答应来见萧言舟。
  “是啊王娘子,宫闱禁地,若有人加害于你,你定要如实说出来,那心怀不轨之人敢伤大臣之女,谁知会不会……”谢蘅芜眉间蕴愁,担忧地看向萧言舟。
  后者一手撑着额头,一言不发。
  王莹儿愣了愣,对上崔露秾的目光。
  她像是明白过来什么,泣道:“臣女……臣女不敢说……”
  崔露秾正要开口,却被谢蘅芜打断。
  “陛下,妾身看王娘子神志尚未清明,就是问出了什么恐怕也不全为真实。不如先问问御医,如何?”
  萧言舟并不想管这些乱七八糟的事,闻言只嗯了一声。
  于是御医被传来,诚惶诚恐跪下,禀道:“启禀陛下、小主,王娘子之疾并非先天有之,乃是……乃是……”
  御医磕磕绊绊说不下去,萧言舟狭眸一暗,搭在扶手上的指尖轻敲了两下。
  “是五石散!”
  殿中随之一静。
  谢蘅芜眼眸微眯,眸色发沉。
  还真是五石散。
  五石散又名寒食散,需以热酒送服,服用后会全身燥热难当,次数多了还会成瘾。
  所以王莹儿才会热得当众撕衣,还在殿中横冲直撞,这都是为了散去热气。
  南梁老皇帝沉迷求仙,做臣子的便顺其心意寻方子,耳濡目染之下,谢蘅芜也对此略知一二。
  五石散早就是老皇帝不愿意再用的东西了,因为前几年有位大臣服用过度,当日暴毙,吓得老皇帝命人毁去所有五石散,还坑杀了好几位提出这一方子的方士。
  “五石散?”萧言舟一字一顿说着,指尖依旧有节奏地在扶手上轻叩,“王侍郎能否与孤解释一下,令爱身上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被点名的王侍郎冷汗涔涔,腿一软跪倒在地:“陛下饶命,臣实在不知情!小女从未出府半步,更不可能沾上五石散!小女是被人陷害的,还请陛下明察!”
  “陛下,五石散在南梁,可是禁药啊。”谢蘅芜怯怯说道,还像是害怕般的扯了扯萧言舟的衣袖,“这药力霸道,寻常郎君都不一定受得住,王娘子怎么会……”
  萧言舟瞥了眼她扯着自己的手,没有去管。
  这一反应落在崔露秾眼里,便是纵容。
  她眯了眯眸,还从未有女子能如此接近萧言舟,所以那些传言都是……真的?
  那厢,萧言舟配合着问道:“你的意思,就是有人加害她了?”
  “不,妾身以为……王娘子许是无辜受害。”
  萧言舟这才提起些兴致般,斜眼看来:“你说。”
  她咬了咬唇,抬目看了崔露秾一眼,才接着道:“暖阁不曾设禁,谁都可去。今夜若不是有宫女意外撞着了王娘子,王娘子又恰好泼了妾身,那么她与妾身都不可能去暖阁呀。”
  “或许……是席间有人沾上了五石散的瘾,想趁人不注意去一回,但没想到……王娘子与妾身先去了。”
  谢蘅芜句句将事情推向意外,却令人越发觉得不是意外。
  王莹儿就算不是崔露秾这般的世家女,却也是在京中排得上名号的。多年的教养礼仪下,她会失礼打翻酒杯,本就不寻常。
  何况那挤人的宫女也出现得太过凑巧,宫宴上伺候的人都训练有素,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可惜现在也没法盘问宫女了,因为她已经被霍珩丢进了禁湖。
  在场的不是傻子,自然都明白过来。
  这局是针对王莹儿与谢蘅芜二人的,只是其中一人本是帮凶。
  崔露秾低着头,眸色微变,但很快恢复正常。
  “五石散乃北姜禁药,”她状似无意开口:“谢美人好像对五石散……很熟悉?”
  这话又将矛头调转,谢蘅芜眸光一闪:“崔娘子说的不错。”
  “我的确对五石散略有耳闻。”
  崔露秾看了眼王莹儿,含愁叹息:“美人若知道五石散,为何当时不提醒莹儿?”
  说完她又兀自摇了摇头,道:“臣女没有怨怼美人的意思,只是觉得莹儿这般……实是无妄之灾。”
  谢蘅芜觉得王夫人的脸色都因崔露秾的话变了许多,若非碍于萧言舟还在这儿,只怕她会扑上前来大声质问。
  崔露秾说完,就见谢蘅芜的面色变了。
  她还来不及高兴,就瞧着那娇花般的美人盈盈带泪。
  “崔娘子说得对,都怪妾身没能及时认出来……要是妾身能在王娘子递酒时就认出来,王娘子也不会如此了……”
  谢蘅芜抽抽搭搭说着,美人梨花带雨,甚是楚楚可怜。她一面哭,一面还娇弱无力地倒向萧言舟,趴在他肩头莺莺低泣。
  “呜呜……陛下…都是妾身不好,崔娘子说得对……都是妾身害了王娘子这般……”
  萧言舟身子都僵了一半,眸底兴味未散,到底没有推开她,还十分配合地将人揽住。
  其余人瞧得都愣住了。
  崔露秾瞳孔微缩,笑容僵了僵。
  “美人说什么呢,我从未有怨怼美人的意思。”
  回答她的是萧言舟的一记眼刀,崔露秾暗恨,不由咬了咬牙。
  “你说王莹儿拿出的一袋东西,是什么?”
  谢蘅芜轻声道:“妾身更衣后,王娘子倒了酒给妾身,说是暖暖身子。妾身当时便觉得王娘子手中的酒气味古怪,但想方才都只有王娘子在外头,应当无事,便没有在意。”
  众人面色微变,崔露秾唇角微微下撇,在心里骂了声蠢货。
  难怪会出岔子,她上赶着给人家递东西,如何会瞧不出来。
  王夫人更是怒火攻心,斥道:“你的意思,难道是我的莹儿故意谋害你吗!”
  王莹儿连连摇头,哭喊道:“不是的…不是的……她胡说!”
  她怎么可能知道!
  “呵。”萧言舟半垂着眼睫,一手摁着眉心,冷笑了一声。
  殿中人纷纷住了嘴,连王莹儿都止住了哭泣,将脸憋得通红。
  “赵全,搜她的身。”
  先前因顾忌着王莹儿身份,无人敢进行搜身,可现在有了萧言舟旨意,自然没了不妥。
  赵全应一声,向王莹儿略一躬身:“王娘子,得罪了。”
  “陛下,万万不可啊!”王侍郎连忙求饶,可惜萧言舟根本不会在意他。
  崔露秾微微皱眉,但她并不想为了王莹儿求情,这太容易招来萧言舟厌恶。
  是以她避开了王侍郎夫妇投来的求助视线。
  几位嬷嬷上前将王莹儿拉去了屏风后,片刻后,嬷嬷们回到殿前,恭恭敬敬递出一个被揉皱的纸团。
  赵全示意御医去瞧。
  御医分辨一番后,面色大变:“陛下,这上头就是五石散!”
  证据确凿,不管她藏着五石散是受人陷害还是自愿,都足以犯下重罪。
  萧言舟似笑非笑瞧着王侍郎:“王爱卿,还真是教女有方。”
  “陛下,这一定是误会!小女绝无可能接触此物啊!”
  王侍郎骇得六神无主,将一句话颠来倒去说了好几遍。
  崔露秾抿了抿唇,似霜雪塑就的眉眼间愈发冰寒。
  一个会把罪证放在身上不销毁的人,没有她为之求情的价值。
  萧言舟的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一旁静静侍立的崔露秾,将此事做了了结:
  “私藏禁药也罢了,还意图谋害宫嫔,何等罪名,想必不用孤来解释了。”
  “今日暖阁宫人,全部打入慎刑司。”
  这算是为此事做了了解,谢蘅芜侧了侧脸,众人都无法看清她神色,只见她肩头还在轻颤。
  萧言舟却是知道。
  他听见她在偷笑。
  萧言舟搭在她腰间的手微微施力掐了一下,谢蘅芜止住笑,这才起身。
  面朝众人时,她又恢复了泪光点点的模样,用锦帕在面上拭泪。
  萧言舟牵着她手,往外走去。
  崔露秾飞快地抬了一下眼,眼底闪过忌恨。但她很快恭顺地垂眸蹲身,率先说道:“臣女恭送陛下。”
  有了她开头,众人纷纷回过神来似的行礼恭送。
  王侍郎似是明白过来什么,他低着头,似是叹了口气,仿佛一下子衰老了十岁。
  “臣教女无方,自请告老。还请陛下准允。”
  萧言舟微微颔首,没做反对。
  王侍郎带着王夫人深深一拜,萧言舟没再回头,倒是牵着谢蘅芜的力道大了许多。
  她知道这是有意在敲打崔露秾,萧言舟定然已经看出了些什么。
  离开前,谢蘅芜回眸看了一眼。
  崔露秾低着头看不清神色,就算是正在行礼,她的腰背也挺直如松,干干净净的,不染片雪。
  许是感受到她的目光,崔露秾抬眸迎来。
  两人视线轻轻一撞,触之即分。
  谢蘅芜被萧言舟拉着走出了承德殿,行过几步后,萧言舟松开了她的手。
  他有意慢下步子,好让谢蘅芜跟上。
  “是她做的吗?”
  他的话有些没头没尾,谢蘅芜却明白他的意思。
  她垂睫,轻声道:“妾身不知。”
  就算认为是崔露秾主使,她也没有证据,无凭无据的指控除了劳心劳力,得不到什么。
  这一回,她们至多打了个平手。
  王莹儿固然可怜,可她若没有害人之心,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不过是咎由自取罢了。
  萧言舟大致已猜了出来,可惜他也不能对崔氏做什么。
  良久,他拧着眉,颇为认真嘱咐道:
  “离她们远点。”
  谢蘅芜点了点头。
  “今日饮酒过多,孤有些头疼。”
  “今晚你不必回去了,孤想听你奏箜篌。”
  行到御辇前时,他忽然停了步子,回身看她,漆色眸子黑得发沉,在这夜晚盯着人时,难免让人害怕。
  谢蘅芜却不避不让迎上,柔声:
  “妾身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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