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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西西用的是“你们”。
  显然是听见了我跟糖糖的对话。
  可她但凡听全一点,就应该知道,我最终的目的是大事化小。
  同事之间意见相左很正常,我没想到她会请来裴见深。
  她听见了,裴见深自然也听得一清二楚,以至于此刻的我跟糖糖,像是背后嚼同事舌根的小人。
  糖糖大概也没料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压低声音说:“湳絮姐,一人做事一人当,我……”
  我递给她一个眼神,安抚道:“我来处理。”
  说完我便朝不远处的两人走去。
  视线相撞,我和声道:“林经理,是我处理不当,让你受委屈了。”
  倏忽之间,林西西眼圈一红,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一眼噼里啪啦的往下掉,来势汹汹。
  她人长得本就白皙小巧,这会儿梨花带雨的,颇有一副说不出的委屈感。
  很招人疼。
  这不,裴见深见状后立即掏出胸前口袋里的方巾,扫了我一眼后讥诮道:“孟经理的水平确实不怎么样。”
  他声音不大,但浑身上下裹着一层寒气,不怒自威。
  又护上了。
  “对不起啊湳絮姐,是我没控制好情绪,”林西西哽咽的开口,声音里还带着颤音,“见深学长,算了……”
  “林经理,吐槽你的人是我,你针对湳絮姐算怎么回事?”
  糖糖突然从我的身后窜了出来,对林西西劈头盖脸的来了一句。
  林西西瞪大双眸,满脸错愕的看向糖糖,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更委屈了。
  我刚准备调和,却听到裴见深说:“这事好办,你跟西西道个歉,然后自辞。”
  自辞?
  裴见深居然要炒了糖糖。
  印象中的他一向公私分明,但此刻,他作为这个项目的投资人,居然为了林西西,要插手我们公司的事。
  挺出乎意料的。
  我知道他一向说一不二,好言相商道:“周总,这件事归根到底是我的问题,我们回去……”
  “我说,”裴见深冷冷的打断我,斩钉截铁道:“辞了她。”
  我剩下的话卡在了嗓子眼。
  像是一不小心吞了一小根鱼刺,虽不致命,却会让你陷入短暂的惶恐和憋屈中。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在裴见深面前,是根本没有面子可言的。
  跟林西西的委屈比。
  我勉强的扯了扯嘴角,出声道:“周总稍安勿躁,晚点我会跟吴总……”
  “那麻烦孟经理转告吴总,如果明天这位还在,”裴见深说到这,睨了糖糖一眼,继续道:“我们之间的合作,只能遗憾终止了。”
  他说完便护着林西西离开。
  我如遭雷击,像根木头一样站在原地,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
  所以,裴见深的意思是,他要撤资?
  就因为糖糖吐槽了林西西两句?
  “见深学长,算了吧,我不会放心上的。”
  软糯的声调拉回了我的思绪,我攥紧的手指蜷起又松开,隐约间听到裴见深说:“你呀,还是太善良,但现在可不是讲宽容的时候。”
  是啊,在他裴见深眼里,林西西善良温顺,我们,都是恶人。
  我见到吴凌的时已是晚上九点半了。
  她身着米白色长款风衣,脚踩十厘米的高跟鞋,整个人看上去又美又飒。
  见到我,笑眯眯道:“多大点事儿,天塌下有姐姐跟你一起顶着。”
  路上,我们一起商量对策。
  “人,肯定是不能辞的,但既然裴见深要替林西西立这个威,我们满足他就是了。”
  我揉了揉太阳穴,问:“吴总打算怎么做?”
  “道歉啊,”吴凌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样,“给足了裴见深和林西西面子,这事肯定能翻篇。”
  她还是不了解裴见深。
  他向来雷厉风行,只怕没那么好糊弄。
  但吴凌的办法,我们总要试一试的。
  于是隔天一早,我跟吴凌便拎着些礼品去了荣域。
  以示歉意。
  前台看着我有些眼熟,说:“周总没时间的,昨晚带着林小姐飞去春城看雪山了,你们要是有电话,可以直接跟他联系。”
  我跟吴凌对视了一眼,都挺意外的。
  我们都没有收到林西西的请假申请。
  还在裴见深这里吃了个闭门羹。
  吴凌觉得这是裴见深的意思,是他在变相给我们施压呢。
  想着好不容易到账的五百万,我们两人都陷入了沉默。
  吴凌觉得得从林西西下手。
  “就算是古代的帝王,不也逃不过枕边风吗?”她举例说明,“林西西的一句话,能顶我们千百句。”
  我闻言垂眸,心里挺不是滋味的。
  这事儿出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没人比我更适合打这个电话。
  想着项目的未来,我拨了线。
  但没打通。
  吴凌有些迷惑:“估计没看见,晚点再说吧。”
  还真给她说中了。
  傍晚时分,林西西终于回拨过来了:“抱歉啊湳絮姐,我跟见深学长在山上,手机落到酒店里了,有事吗?”
  原来,我们这边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人家两人正闲适自在的赏雪呢。
  我定了定神,说:“林经理,昨天的事我跟糖糖已经深刻反省了,你能不能原谅我们这一次。”
  “是吗?”林西西声音轻飘飘的,“可是我看朋友圈,糖糖好像玩的挺开心的。”
  糖糖今天也没来上班,至于做什么,我还真没在意。
  我诚恳道:“我会让她亲自跟你道歉,林经理,周总那边,麻烦你了。”
  提到裴见深,林西西回的挺快:“湳絮姐,我也挺为难的,你知道的,见深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抱歉。”
  我气馁的挂断电话,心口像是压了一层黄连,又苦又涩。
  片刻后,我的手机又响了,我紧张地看过去,却发现电话是姑姑打来的。
  我拿起手机去了走廊。
  “姑姑,出什么事?”
  “没有,絮絮,跟你说个好消息,”憔悴的声音里带着一缕喜悦,“你姑父托人在京港找了个保安的工作,一个月四千多呢,好的话,明年我就带着囡囡过来,这样我们一家人就能聚在一起了。”
  我指尖掐进掌心,鼻头不由自主的泛起一阵酸涩。
  “絮絮?你不同意吗?”
  “同意,”我笑着开口,“日子一定会越过越好的。”
  挂断电话后,我快步进了吴凌办公室,问:“早上准备的那瓶红酒呢?”
  “你眼圈怎么红了?”吴凌紧张地看着我,心疼道:“絮絮,你……”
  我扫了她一眼,平和道:“沈华兰这两天估计睡得不太踏实,我去看看她。”
  沈华兰好酒。
  我想,既然林西西的这条路走不通,那我只能另辟蹊径了。
  一小时后,我捧着那瓶价值物无数的红酒出现在半山别墅的大门口。
  低调奢华的大铁门后,一栋新中式风格的四层独栋别墅屹立在山水之间,瞬间就让我想到了王维在四十岁时置入的辋川别业,尊贵低调又不张扬。
  不用猜我也知道,装修风格肯定是裴见深的手笔。
  沈华兰在两颗罗汉松间微笑的跟我打招呼:“絮絮,快,进来坐。”
  一楼的中式圆桌前,我端起手中的郁金香杯,一饮而尽。
  沈华兰拦着我,说:“絮絮,别喝那么急,容易醉。”
  我没吭声,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笑着说:“能陪阿姨一起喝酒,我高兴,阿姨,我干了,您随意。”
  沈华兰终于察觉到了异常,问:“是出什么事了吗?”
  我摇摇头,没说话。
  “是出什么事了吧?”沈华兰语气笃定,将酒杯放到一旁,说:“来,跟阿姨说说。”
  我看时机差不多了,坦言道:“我们办事不利,惹周总不高兴了。”
  沈华兰听完舒了口气:“我当是什么大事呢,他啊,自己是个工作狂,也不知道给别人留空间,没事,别担心,这事交给我。”
  工作狂。
  我听着沈华兰的形容,露出一抹苦笑。
  她口中的工作狂,却一次次的在百忙之中,去呵护他的林西西啊。
  不过,有沈华兰的承诺,我想裴见深应该不会再做的那么绝。
  想到这,我再次举起酒杯:“阿姨,谢谢您,我再……”
  我的话还没说完,耳旁忽然响起了推拉门声。
  我跟沈华兰同时看过去,却看到了站在门口的裴见深。
  四目相交,我从男人的眼里看出了一抹不悦。
  我心虚的低下头,有种做坏事被抓现行的尴尬。
  直觉不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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