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人医生来得很快。
曲轻栀赶来宁港之前,就考虑到善后的问题。
凑巧,她家的私人医生是个中年女士。
“划破手腕这种事,绝对不可以做。”女医生严厉地道,“伤及动脉,那是会死人的!”
谢暮寒躺在沙发上,身上盖着曲轻栀帮他铺上的薄毯。
他黑长的眼睫毛孱弱垂掩,面白如纸,嘴唇已经没丝毫血色。
他的手腕被包扎好绷带,消毒止血。
“还伤到哪里了?”女医生问。
“他大腿那里……”
曲轻栀正要说,谢暮寒哑声打断她:“没有伤了。”
女医生看曲轻栀一眼。
曲轻栀对女医生使了个眼色,两人走出酒店房间。
到走廊上,曲轻栀才开口道:“潘医生,你把治疗外伤和消炎药都留给我吧,我帮他上药。”
女医生在曲家服务多年,也不多问,给她留下一个药箱,详细告诉她里面的药品怎么使用。
目送女医生离开,曲轻栀重新回到房间。
谢暮寒安静地躺在沙发上,他精致俊秀的五官轮廓像是冰雕一般,又冷又苍白。
他好像睡着了。
曲轻栀轻声轻脚地走过去。
但她还没打开药箱,谢暮寒就倏然睁开了眼,眼底的防备一闪而过。
“你没睡着啊……”曲轻栀忍不住在心里叹息。
他根本不敢让自己睡着吧?
过去的一个月,他被吊在铁笼里,只要有人来,想必就是来侮辱践踏他的。
他不敢放松,不敢沉睡,犹如绷紧弦的弓。
谢暮寒没有回答,慢慢地阖上眼。
曲轻栀的视线掠过他颈边,发现青筋微贲,说明他身体依旧是紧绷而戒备的状态。
他眼底一片淡青色,黑眼圈明显,消瘦得厉害。
他再这么硬撑下去……只怕会生生熬死自己。
“谢暮寒,我下个楼,一会儿就回来。”曲轻栀说了一句,就往外走。
她是坐自家轿车来的,后备箱有她的东西。
她穿到这个世界之前,正读大学,在全球最顶尖的调香学院。
她热爱各种精油和天然香料。
当她成为这里的“曲轻栀”之后,就让管家帮她收集了很多原材料。
她搬了一堆瓶瓶罐罐上来,叮叮当当的开始捣鼓。
谢暮寒只瞥了一眼,见她站得远,便又合上眼睛。
房间里,幽幽的香气渐渐弥漫开来。
曲轻栀特意挑选了纾缓安眠的橙花和薰衣草精油,再加入比例精确的天然香料,配制出独特的催眠香薰。
她扭头,偷偷瞧向沙发上的谢暮寒。
他紧绷的脖颈似乎松弛了些,握成拳头的双手虽然没有松开,但不再攥紧,变成了指节蜷缩状。
他,快睡着了。
……
谢暮寒堕入梦境。
他发觉自己走进一座幽香的森林。
这座森林有着特殊的香气,他闻着恍惚觉得有点熟悉,好像在谁身上闻到过。
他感觉身心舒缓,一点点放松下来。
陡然间,眼前的繁茂森林一变,变成了一个巨大的铁笼!
他被囚在了铁笼之中!
“你想逃?做梦吧!”
“打了这支针,你就会求着我们满足你,哈哈哈……”
“这小子够倔,这种滋味才好,我要第一个上他!”
“那我就委屈点,第二个好了。”
谢暮寒勃然大怒,厉声喊道:“滚!你们敢过来,就一起死!”
他在梦里手中突然多了一把水果刀。
那些男人狞笑着向他走过来,伸手撕扯他的衣服。
谢暮寒一刀刺去,刺中为首的那个男人的肩头。
那个男人痛得嚎叫,一脚踹过来,踹在他胸口上,皮鞋尖头抵在他的喉咙,恶狠狠地道:“敢跟老子耍横?老子给你打双倍的药剂,看你等会儿怎么哭着求饶!”
一支闪着寒光的针尖,猛地扎进他的手臂。
谢暮寒在梦里剧烈地颤抖了起来。
“不……不!”
他知道这种药剂的可怕!
他耗尽全部意志都快扛不住了,他只能一刀刀刺伤自己,靠着疼痛来勉强维持清醒。
“谢暮寒?谢暮寒?”曲轻栀站在沙发边,小心地探手。
她的手还没有碰到他身上的毯子,就见他猛然抽搐起来。他的右手握成举刀状,一下又一下狠力地砸在自己的大腿上……就像是在拿刀扎自己?
他的大腿本来就有伤,顿时鲜血急涌,染红了盖着的薄毯。
“谢暮寒,你只是在做梦!”
曲轻栀抓住他的手,但他挣扎得厉害,根本握不牢。
眼见着他自残的动作越来越疯狂,却始终没睁眼转醒,曲轻栀一狠心,从药箱里取出一支镇定剂,往他手臂上戳下去。
针头刺中他的时候,他整个人犹如惊弓之鸟,倏地弹了起来。
逐渐的,药效起了作用,他终于平静不再乱动。
曲轻栀心中异常酸涩,小心翼翼地掀开薄毯,撩开他的浴袍——
他大腿内侧血肉模糊。
那种狰狞泥泞,像被千百次剁绞的死肉,极其骇人。
“谢暮寒……”曲轻栀眼眶不可自抑地红了起来,他是怎么对自己下的狠手?
她极轻地解开他浴袍的腰带。
他腹部上也有伤,胸口也有,也许背上也有。
有些是细长的鞭痕,有些是被打的淤青,还有被烟头烫过的痕迹……
触目惊心,惨不忍睹。
曲轻栀眼底的泪意没忍住,她咬了咬唇,从药箱里找到外敷的药,帮他一处处涂上。
她的手上还残留着幽淡的香气,宛如夏日夜风,温柔抚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