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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楼里响起一片此起彼伏的惊呼声。
  身份尊贵的宾客们尖叫着,仓皇出逃,却又在大门口被一队黑衣人用枪顶着胸口退了进来。
  程鸢本是温柔恬静的性子,看见躺在地上,血流一地,抽搐不止的伴郎,禁不住又怒又惊。
  “霍九渊,你,你眼里还有没有法律!”
  自幼生长在象牙塔里的大小姐,这已经是她能想出来的最狠的话了。
  霍九渊身后一个男人,“扑哧”笑出声来。
  程鸢咬着贝齿,带着怒气看了这男人一眼。
  这男人长着一双含情脉脉的桃花眼,面如傅粉,举手投足间一派风流姿态。
  警察局长的三公子,沈确,霍九渊的朋友。
  沈家是警察世家,听闻沈确是个破案天才,但是却不幸是个色盲。
  因此他成了沈家唯一一个不在警方就职的人,只是个编外的顾问。
  但是他出现在这里,无疑暗示着,霍九渊此举,是经过警方默许的。
  甚至,是支持。
  他笑,是笑程鸢天真。
  程鸢怒,怕,又无可奈何。
  一双含水的盈盈杏眼,再看向霍九渊的时候,不自觉地带了一分讨饶的意味。
  看到那双眼,霍九渊握着枪的手陡然一紧。
  但是他的声音依旧没有什么变化,他看了一眼在地下翻滚的伴郎,语气冷淡:
  “问你呢,跟不跟我走?”
  他轻蔑地笑了笑,“刚刚我打偏了一寸,他死不了,但是你不答应,下一个我可就未必能打偏了。”
  程鸢还没来得及答话,另一个跪在地上的伴郎就咆哮起来,“程鸢,答应他啊!你是不是要把我们都害死?”
  这伴郎又怒气冲天地对林初旭道:“早就劝你不要娶这丧门星,除了一张脸,她还有什么?你看,惹麻烦了吧!”
  “程鸢,你得罪了九爷,你要死自己死,不要拉上这么多人!”
  程鸢被他喷得莫名,沈确却又再度“哈哈哈”地笑了出来。
  “吴希文,”他喊出这伴郎的名字,“你可真是从小到大都一样,贪生怕死,趋利避害。”
  吴希文脸色一僵,陪笑道:“沈三爷,我,我只是实话实说。”
  霍九渊清冷的长眸中,闪过一丝嘲讽,“沈确,你说得不对。”
  沈确一怔,他挠挠头,“哦?”
  这小子,不最讨厌林初旭这几个狐朋狗友了吗?
  他骂错了?
  霍九渊淡淡地道:“是卑鄙无耻,猪狗不如。”
  沈确愣了一下,再度大笑起来。
  吴希文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再也不敢说话。
  他隐约觉得不妙,霍九渊,好像这次是要找他们算总账。
  其他人虽然也不敢轻易开口,但是一双双眼睛,都盯在了程鸢身上。
  他们觉得吴希文说得有道理。
  霍九渊要人,她跟他走就是,怎么她还要连累这么多人陪葬吗?
  看着那一双双愤恨的眼神,程鸢的心凉了下去。
  他们的命是命。
  难道她的,就不是了吗?
  程鸢抬了抬杏眸,心中一片荒芜。
  她又不自禁地看向林初旭。
  林初旭,这是她认识了二十几年的人。
  她出生的时候,林初旭的父亲,就在程家做学徒了。
  他们青梅竹马,自幼就被定下娃娃亲。
  他们之间的关系,总归和那些人不一样。
  此时,原本光风霁月的男人,跪在地上狼狈不堪,大红色的喜服全是破损的褶皱。
  察觉到了众人的愤恨,和程鸢求助的目光,林初旭涨红了脸。
  终于,他硬着头皮道:“鸢鸢,你先和九爷走吧,有什么误会好好说说,给九爷赔个不是,婚礼我们改天再办。”
  听到林初旭的回答,程鸢怔了怔。
  她觉得荒谬,今天踏出这个酒楼,怎么还可能有下次婚礼?
  但她没有反驳,只是轻轻站直了身子。
  “霍九渊,我和你走。”
  她想再说点什么,可是什么也说不出来。
  伏在地上的姚欢,却心中暗喜!
  这场婚礼,是举办不了了!天也助她!
  她忍不住偷偷看了林初旭一眼。
  只是后者正吓得浑身抖糠,无暇和她眉来眼去。
  霍九渊捉着程鸢的手,却不急于离开。
  凌厉的双目,向着地下跪着的人,一个一个望过去。
  察觉到那利刃一样的视线,跪着的人情不自禁地缩了缩脖子,头更深地垂了下去。
  “林源。”
  “吴希文。”
  “徐杨。”
  “徐洛辰。”
  ……
  霍九渊一个名字,一个名字地念过去。
  他的声音就像索命的恶魔!
  被念到名字的人,无一不心惊胆战,屁滚尿流。
  他一连念了十几个名字,这才停住。
  “今天倒是来的全,”霍九渊无声冷笑,“林二少的朋友们很有义气。”
  沈确懒懒洋洋地接口道:“俗话说婊子配狗,天长地久。”
  林初旭伏在地上,不敢说话。
  “我念到名字的人,都废掉一条腿。”
  “其他人,滚。”
  霍九渊冷淡的声音,没有丝毫起伏。
  被念到名字的人,仿佛听到了阎王一锤定音的宣判,他们绝望地哭喊求饶起来。
  程鸢听到“废一条腿”,也禁不住心慌意乱,迈出去的腿一软。
  霍九渊,好狠!
  不过是年少时分,与这些人有过过节,他竟这样报复回去。
  而且这些人皆是权贵富豪子弟,霍家这是要把京城所有的豪门,都一并得罪光么?
  现在程家只剩下她一个孤女,霍九渊又会怎么报复她?
  割鼻挖眼?
  卖到缅北?
  她的心中发慌,眼看就要跌倒。
  霍九渊稍稍弯腰,一只手臂把她稳妥扶起。
  劲瘦有力的手臂,落在她不盈一握的纤腰上。
  男人身上有一种特有的乌木沉香气,清冽干净,在程鸢鼻息间缠绕。
  程鸢下意识地说了声“谢谢”。
  旋即,她又懊恼地咬了咬嘴唇,她谢他做什么!
  男人低低的轻笑声传来。
  这个恶魔,连呼吸都带着凉意,激得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他道:“姐姐,不用谢。”
  他忽然弯腰,从林初旭身上扯下新郎的胸花。
  不紧不慢地,别在自己身上。
  黑色中式褂,和大红的秀禾服意外地般配。
  然后,他牵着程鸢的手,大步流星地向门外走去。
  程鸢都不知道该怎么走了,她被霍九渊扯着,脚步虚浮又踉跄。
  无数目光向她偷偷射来,有疑惑,有好奇,有恶意,有探究……
  程鸢有口难言。
  霍九渊看她失魂落魄的神情,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头。
  然后。
  他一把把她横抱起来。
  程鸢羞愤地惊呼一声,不由自主地倒在他怀里。
  身后,又响起一片惨烈凄厉的哭喊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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