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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宜来不及解释,李存安的理智已经出离肉体,手中的玄铁剑破tຊ空直击乌尔朵。
  锃一声,乌尔朵抽出陈宜床头匕首,扭腰回身,格挡在眼前。
  “哪来的狂徒,主意打到我乌尔朵的人的头上!”
  乌尔朵目眦欲裂,嗓音浑厚。
  李存安不遑多让,眼白甚至有血点。
  “你的人?!”他抛剑,换左手握住,收手就往乌尔朵腹部刺,“她是我的人!”
  乌尔朵以膝盖压李存安的手腕,剑掉落在床。
  “呵呵,”她挑衅讥笑,“大昭的废物男人,配不上我们陈宜。”
  李存安气得咬牙切齿,然而乌尔朵体壮,压得他动弹不得。
  陈宜还在床上,心说这两个人驴头不对马嘴,要出人命!
  她扑身,拽住乌尔朵的胳膊,大叫:“寨主!”
  乌尔朵看过来,杀红眼的一双鹰眼,瞪得陈宜一哆嗦,差点松手。她还是紧紧握住乌尔朵的胳膊,四目相对。
  “他是,”她顿了顿,手上用力,“他是我相公。”
  这回乌尔朵怔住,嘴巴张成圈,手上、腿上都松了劲儿。
  没来得及问陈宜,李存安重获自由,拾起剑又再刺向乌尔朵。
  陈宜出一头汗,散落的头发粘在侧脸。她推开乌尔朵,李存安的剑便朝着她来。
  她紧闭上眼,痛感并未来临。
  李存安收住动作,半趴在床边,和她鼻尖对鼻尖,气喘眼红,“他欺负你了吗?”
  陈宜皱眉抿唇,“当然没有。”
  李存安刚放下心,陈宜又问:“如果我被欺负了,你要怎样?”
  利剑瞬间飞向乌尔朵。
  乌尔朵动作快,侧身躲过。那把剑插进泥墙,在乌尔朵耳侧抖动。
  “他要是敢欺负你,我就杀了他。”李存安目露凶光。
  陈宜吓得窒息,这玩笑可开大了。
  她握拳锤李存安,正要训他,乌尔朵一脚踹飞李存安,气得大吼:“欺负什么?看不出来我是女人?”
  她挺胸掐腰。李存安摔倒在地,撑起上半身,上下打量,目光移到床上的陈宜。陈宜跪趴在床,手伸向他。
  两人目光相撞,都觉得对方过分紧张的模样傻乎乎的,不自觉笑出声。
  “笑什么呢!”乌尔朵更气了,红着脸跺脚,这下能看出来是女人了。
  屋里发笑,屋外还在打斗。
  陈宜猛然惊醒,跳下床拍打李存安和乌尔朵,“快点!外面还在打!”
  这两位面色骤然冷下来,一致狂奔。
  “燕笳,收手!”
  “大马群山寨的,也停手!有误会。”
  打杀声逐渐休停,陈宜定下心,才发现自己衣衫不整,难怪李存安误会。她随便绑了个发髻,把衣服扥拽平整。
  回鹘衣裳宽松,肩腰覆上皮草,很有野性。
  陈宜出来时,外头的篝火已重新点燃。李存安的兵和大马群山寨的人互看不顺眼,彼此瞪着。
  郎中晓得自己惹出乌龙,走前窜后地给大伙道歉、医治。
  “哟,陈宜安达来了。”
  他找到救星,赶紧拉陈宜进人群。乌尔朵看见陈宜,皱眉把自己的白狐裘帽扣在她的脑袋上。
  篝火在她背后,橙红的光包裹着她。灰褐色的皮草覆盖肩胸,亮白的狐毛衬出她白里透红的肌肤。
  李存安正在帮燕笳包扎,扭头看见她,仿佛看见小时候扮演奎木狼的小陈宜。
  七夕节,女孩子们扮成仙女祈福,只有陈宜披上毛毯,嗷呜嗷呜地叫,说自己是奎木狼,是十二星宿神君,没有她,织女牛郎就见不上面。
  此刻的她真像仙女,像活力四射的森林保护神。
  “少主?”燕笳拉他袖子。
  “嗯?”李存安回过神。
  燕笳表情尴尬,努嘴看向自己手臂。李存安走神,把他的手绑成了大象腿。
  还好没有伤及性命,两方再不顺眼,有陈宜在里头斡旋,面上还过得去。
  李存安跟在陈宜身后,她给人包扎,他递绷带;她熬药,他跑前跑后送药。两边的人都看出李存安在哄媳妇。
  泰宁和徐钧安缩在角落,自然也看得见。
  “怎么办?”徐钧安握住泰宁的手,紧张问。
  “不怎么办,”泰宁回握徐钧安,目光如炬,铿锵道:“我说泰宁公主死在沙漠,就死在沙漠。”
  她起身,徐钧安拽住她的手。
  “你以为他没看见我们?”泰宁低头,甩开他的手。
  徐钧安赶紧跟上,十指交扣,“既然是夫妻就要一起面对。”
  他们走到陈宜和李存安身边,正听寨里人嫌弃李存安,“陈宜安达,你就原谅他吧!跟苍蝇似的,真烦人。”
  “李存安。”公主打断几人谈话。
  李存安讨好的笑脸骤然板起来,迟迟不回头。他低头,深叹一口气。
  本来想装看不见,这还找上门了。
  他起身,跟随泰宁和徐钧安到正屋后面。
  四周静谧,唯有风声。
  这里靠近范阳,是边境线最冷的地方,山巅更甚。
  徐钧安帮泰宁拢紧外衣,率先开口:“我们不回去。”
  “哦,”李存安抱胸,无动于衷,“我也没准备带你们走。”
  泰宁浅笑,早有预料。
  李存安故意装看不见他们,就是想回去说没找到人,但泰宁打算拉他做共犯,别想逃掉。
  “大昭泰宁公主已经死在阿拉善的雨黄沙里,大马群山上只有徐家小夫妻,徐钧安和徐泰宁。”
  她的肚子已微微隆起,掐着腰特别有气势。
  李存安远远看见陈宜捧着药罐出来,急着过去,匆匆应了句:“知道了。”
  “嘿!”泰宁在他背后喊,“祝你抱得美人归啊。”
  李存安奔向陈宜,没有回头,只摆手以示听见了。
  徐钧安撅嘴,老大不乐意。
  泰宁拱他,“你干什么?”
  “没什么,”他扶着泰宁,坐在一旁的大石头上,“你见过董参吗?就是河西军营里那个小大夫。”
  徐钧安声情并茂,说着小董大夫妙手仁心,待自己温柔上心,待陈宜更好。
  “你说,是不是嫁给他更好?”
  “你是陈宜吗?”泰宁扬起下巴怼他。
  徐钧安晓得她什么意思,摇摇头,专心摆弄她的手指。
  泰宁挽住徐钧安的胳膊,轻蹭着说:“两情相悦才好,就像我觉得,你是全天下最好的相公。”
  别说,徐钧安就吃这套,心里甜丝丝的,连声嗯嗯点头。
  李存安追陈宜,追到伙房。
  陈宜倒掉药渣,回头,一堵人墙堵住她的路。
  陈宜让一步,李存安就追一步。
  “啧!”陈宜烦道:“让开。”
  李存安不让,反问:“你怎么好好的就生气了?”
  在房里剑拔弩张的时候还对他笑呢,出来以后就横眉冷对。
  陈宜放下药罐。
  “说好等我消息,你们非得跑上来。你看看,那么多人受伤,都是因为你不信我。”
  李存安不跟她吵架,喃喃:“哦,等你消息。”
  他手伸进衣襟,问陈宜:“你那里传消息的香囊呢?”
  “在这……”陈宜摸腰,话说一半,发现空空如也。
  她摸来摸去,明显慌张。
  李存安掏出香囊,放她眼前摇了摇,陈宜欣喜夺下。
  “信鸽没带信,把这个带给我。你说我急不急?”
  陈宜一下不说话了。
  伙房比外面暖和,陈宜搓搓双手,有些不好意思。
  “话说,”李存安走近,凑陈宜边上轻轻说话,“你刚刚说,我是你什么人?”
  伙房的空气呼地热起来,陈宜体温上升,手心发汗,再摸脸,脸也滚烫。
  她后退半步,羞得想逃。
  “不逗你了,”李存安拉住她,“我有话想跟你说。”
  陈宜抬起脸,见李存安严正以待,周正的五官温柔且严肃。
  她预感,李存安接下来的话,会羞得她扒洞。
  咚,咚,咚。
  两个人对望彼此,耳边声响分不清是谁的心跳。
  会说吗?我该回答什么呢?陈宜紧张又期待。
  “哎,我说……”
  砰地,门被打开。
  乌尔朵打开门,一只脚在里,一只脚在外,见陈宜和李存安面对面,气氛暧昧。
  “抱歉,打扰了。”乌尔朵迅速撤退。
  满屋暖气顷刻消散,陈宜追出去。
  “阿姊找我什么事?”她牵起乌尔朵的手,像寻常人家姐妹。
  李存安慢悠悠跟出来,正逢乌尔朵邀请陈宜:“大伙说要重新迎你。”
  “今日准备太急,明早镇上赶集,我派人下去买些烟花。”
  陈宜还未说话,李存安紧跟道:“好啊。”
  乌尔朵也开心,招呼过来手下人,往篝火去。
  陈宜感觉奇怪,大马群山寨人多生意少,什么时候这么大方了?
  李存安撞她肩膀,指向正屋暗处。两个寨里的人正围着徐钧安,徐阿郎努嘴,十分不乐意地从怀里掏出碎银子,放进俩人的手心。
  看不清多少银子,反正不少。
  “我说他们打哪来的银子。”陈宜好笑道。
  转过头,顺着李存安目光,看向篝火。
  大家的伤都处理好,也都没有大伤,有些人又围着篝火跳舞喝酒。
  “胡闹,受伤哪能喝酒?”
  陈宜说话就要去阻止他们。
  一股强劲的力量拽住她,她的刚刚迈出腿,身体掌握不住平衡,向后倾倒。
  “你别扫兴嘛。”李存安扶稳陈宜,眼睛还黏tຊ在篝火那边。
  那边是火热,这边是冷清。
  陈宜想起过年那会儿,李存安也说,期盼着和她喝酒。和她一起过年,才是过年。
  看来他在金州过得没有她想象的好,或许很孤单。
  “好吧,”陈宜摩挲李存安手臂,“咱们也去吧。”
  “我新酿的酒你还没喝过呢,不知道还有没有剩。”
  她拉着李存安往明亮里走,越靠近篝火,周身越暖和。
  李存安盯着她简易的发髻,觉得比他见过的所有姑娘都好看。
  “不过你得做好准备,回鹘的烟火比不过京城,也比不过庐州。”陈宜边走边回头,暖光的光照在她的侧脸。
  “好。”李存安应道。
  他并不想看烟花,也不爱篝火,只是篝火前的陈宜最热烈,看烟花的陈宜最可爱,都是她活生生、真实的模样。
  那是他爱的陈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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