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见白清漓虽然穿着普通,可气度不俗,不敢贸然得罪,他道:“那是咱们伢行调理奴才的地方,许多罪奴才过来时不听话,都被关在那里,不让客人进,也是怕污了贵人的眼。”
白清漓问许嬷嬷,“你没看错?”
“老奴不敢确定。”
白清漓不愿意用王府的下人,就是不想费神去防着,今个出来买人,王府外院的采买就出现了,怕不是巧合。
人伢子在后面停留了有一会,随后带出来十个姑娘。
一水水十五六岁的年纪,样貌个顶个的水灵。
“夫人,您看这几个可有相中的,这几个可是咱们伢行最出挑的婢子,不但服侍人面面俱到,针织女红更是好手,其中有几位还识得字。”
白清漓一一打量下去,这十个姑娘长得确实都不错,可她看过去时,却多少能从这几个姑娘眼中看出不情愿。
是自己的穿着过于朴素,所以她不想被买回去吃苦,还是有人在背后说了什么?
她看了一圈后,问人伢子,“这些姑娘多少钱出手?”
人伢子伸出一个巴掌翻了翻,“十两一个,活契。”
白清漓心中人了成算,“价钱倒没什么,不过我这人不喜欢被调教好的。”
人伢子向后头瞥了一眼,白清漓看得清楚,那道门帘在她看过去时唰地合上,后面有人。
她拿出一张百两的银票,“若你这里没有更好的,我便去其它伢行转转。”
人伢子看到钱,笑的见牙不见眼,弓着身子问白清漓。
“夫人您想要哪种的呢?”
白清漓无所道,“合眼缘的,哪怕她什么都不会。”
人伢子为难了,“那夫人随小人去后院挑?不过丑话说前头,这种没调教好的,一旦卖出去,咱们伢行可是不接受退货的。”
“可以。”
她们前脚出来,门后面的人便往外走,许嬷嬷这下看清楚了。
“王妃,就是方天宝。”
白清漓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
人伢子带白清漓在后院转,这里随处可见有嬷嬷在调教下人。
白清漓转了一圈,看到一个被绳索捆着,丢弃在墙角周身伤痕累累的女子。
那女人蓬头垢面,身上的衣服破碎不堪,嘴里被堵着巾帕,浑身打着冷战,一双不甘心的眸子却死死地盯着眼前的嬷嬷。
她指了指那女人,“这人是怎么回事?”
人伢子看过去,忙道:“这个不适合夫人您买回去,这是被人退回来的破烂货,要送到官窑的。”
白清漓挑眉。
“她犯了什么错?”
人伢子想赚白清漓的银子,便多说了几句,“这是一个罪臣家的官宦女子,早前卖给定远侯府为奴,被侯府的世子相中想收了做妾,原本也是她的机缘,结果这女人不安分,偷人,被世子夫人打了一顿丢回伢行,咱们老板赔了不少好话,还折了五十两银子,这种名声毁掉的,只有一个出路。”
原本萎顿在地的女子听到这话,发了狠地坐起身,努力地摇晃着脑袋,嘴里发出呜呜的吼声。
许嬷嬷在后惊疑,“定远侯世子?那不是侧妃娘娘庶姐嫁的人家?”
她怕王妃不清楚,还多解释一句,“这定远侯可是两江巡抚,世子在京都任工户部侍郎,侯府如今有丞相府做靠又与咱们王爷成了亲戚,如今侯府在京都那也如日中天。”
白清漓垂眸暗忖,所以说起来,这定远候府是柳依依的娘家亲戚,是阡陌寒的势力一党喽!
白清漓慢慢走近女子。
将她嘴里的帕子扯下,才要询问,那女子便准备咬舌自尽。
白清漓手疾眼快捏住她的下巴。
“先不必急于自尽,我且问你,可想报仇,我可以帮你。”
女人原本愤怒的视线瞬间蒙上一层水雾。
白清漓见她情绪转动,松开手,“当然,我也需要一个对我忠心不二的奴婢。”
何灵珊早已心如冷灰,不想再被人折辱,原以为此生无望,却在她穷途末路之时,遇到拥有一双深如冰潭眸子的女人。
她立即跪倒在地,“小女何灵珊求夫人解救。”
她身背血海深仇,父亲被人冤枉入狱,她好不容易得到世子的青眼,原以为有机会报仇,还未近得世子身,便被世子夫人诬蔑,毒打一顿丢回这里。
似她这样被主家退回,又污了名声的女人,伢行会打到她们没了骨子里气性,然后送到勾栏,生死不由命。
她不想过那样的日子,更不想日日被毒打折磨,这才得了机会想一死了之。
白清漓看了一眼她身上遍布的伤痕,如此重刑依旧不改初心,这人她要了。
“这个罪婢要多少银钱?”
人伢子没想这位夫人竟然看中一个名声尽毁的婢子,他讪讪地笑道,“您别看她名声毁了,可这价钱要远比那些清白姑娘贵。”
白清漓想要的人,从来不看出身,不在乎价钱,她只看中人心。
这个女子眼神坚定,眼底干净,她不相信这样的女人会偷人。
白清漓看着人伢子,那人伸出一只手,翻了翻。
许嬷嬷在一旁叫了,“啥,一个被退回的贱婢,你还大言不惭地叫十两银子?”
人伢子讪笑,“不是十两,是一百两。咱们伢行不做亏本买卖,退回时,她就让咱们赔了五十两,日后这钱她到勾栏是都要赚回来的,您再瞧瞧她那模样,妥妥的摇钱树。”
许嬷嬷捏紧帕子,就怕她们家王妃点头,一百两,能买一院子奴才了。
白清漓红唇微掀,只吐出两个字,“买了。”
许嬷嬷两眼一翻,差点背过气。
“王妃,王妃您买这么个名声被毁的贱人回去,日后会污了您的名声的。”
又是名声,她白清漓与宥王利益交换得来的婚姻,本来就没有好名声。
许嬷嬷盯着那一百两银票从王妃手转到人伢子手,她心疼地直锤心口,“哎呦我的好王妃,您也太不拿银子当一回事了。”
地上的女人被解了绑,颤巍巍地给白清漓磕了一个头,“奴婢日后就是夫人的人了。”
“以后你跟了我,不会再有人敢欺负你,咱们走吧。”
白清漓没了再看其他人的兴致,如果不是遇到何灵珊,怕是她买回谁,都是那院的眼线。
她看了一眼虚弱的何灵珊,带着这么一身是伤的女人逛街着实不方便,“许嬷嬷,你先带她去轿子那里等我,我这边买完就回去找你。”
许嬷嬷刚要张口,白清漓叫她闭嘴,“别和我说于理不合,有毁名声这些繁文缛节,耳朵都要长茧子了。”
她指着马路对面,“我就在那等你,没那么多规矩要守。”
许嬷嬷无法,到了路边又租了一顶小轿,告诉轿夫在哪里等,便匆匆往绸缎庄赶。
白清漓进绸缎时被人撞了一下,揉着肩蹙眉。
那人一身下人打扮,垂着头,不住地道歉。
“对不起夫人,对不起。”他说着,双手藏于身后,一叠银票塞进了袖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