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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桃将屏风送去外书房,长远接过来。
  这七日她陪着阿鸢熬夜,此时眼睛都是红的。
  长远戳了戳她的额头,逗弄道,“怎么?晚上摸耗子洞去了,眼睛红成这样?”
  春桃心里正存着气,自家主子为了这块屏风手都要保不住了,长远还有心情打闹。
  她冷哼一声,“我倒有这闲心便好了,真以为双面绣简单,随随便便就能绣出来,赶紧拿着屏风去巴结你新主子吧,管我死活做什么!”
  她噼里啪啦说了一堆,将长远都震住,“你......你这话什么意思!”
  不过是个玩笑话,怎么还急眼了呢。
  春桃才不跟他争论,主子的手还等着她上药呢。
  春桃送完屏风就飞快离开,徒留长远气得鼻子冒火。
  “绣好了?”
  书房里,卫循的心情并不平静。
  他本以为绣活阿鸢会亲自送过来,毕竟以他这个通房的心机,自然不会放过邀宠讨好的机会。
  可是阿鸢没有。
  卫循神情微微恍惚,难道是他误会了?
  长远闷声将屏风放在桌上,“绣好了。”
  那屏风不过巴掌大小,刺绣图案却尤为精致。
  正面是一幅仙女送蟠桃图,而背面又变成了青山不老松,可见刺绣的人用了不少心思。
  卫循眉眼渐渐柔和,阿鸢到底将他的话放在了心上。
  日后世子夫人进门,见她这样乖巧,自然会对她宽容大度。
  卫循摆弄着屏风,唇角勾起愉悦的弧度,“那丫鬟可还有说什么?”
  长远知道他问的是阿鸢,下意识摇头,“春桃并未提及谢主子,不过她眼睛红得跟兔子似的,倒像是没睡过觉一样......”
  当丫鬟的没觉睡,当主子的也好不到哪去。
  “啪!”
  卫循手中的屏风倒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他冷着脸起身,“去玉清院。”
  ......
  玉清院中,春桃红着眼给阿鸢上药。
  那日的烫伤便没养好,又带伤捏了这么几天的针,原本的血泡都溃烂了。
  春桃将腐肉挑干净,涂上厚厚的药膏,阿鸢疼得掌心发颤,额角落下大滴的冷汗。
  “主子若疼,便咬奴婢吧,奴婢皮厚。”
  春桃撇嘴,泪珠在眼眶打转。
  主子这样娇贵的人,凭什么受这样的委屈。
  都怪世子爷识人不清,让主子吃了这么多的苦。
  她心里怨怼,面上也忍不住带了出来。
  阿鸢用干净的手背蹭了蹭她的头,“我没事的,你别担心。”
  “怎么没事,您的手差点就废了!”
  “谁的手废了?”
  卫循进门便听到春桃这句话,他目光一懔,眼神落在阿鸢的手上。
  主仆两人说话并未注意外面的声响,被卫循捉了个正着。
  伤痕斑驳的手虽上了药,但依然能看出它的严重。
  阿鸢手指缩了缩,想将手缩回袖子里,却被男人抓住手腕。
  卫循微微躬身,居高临下的盯着她,语气凌厉,“怎么伤的?”
  阿鸢沉默不语,寂静的屋内针落可闻。
  卫循胸口像压了块石头,闷得生疼,他转头质问春桃,“你说!”
  春桃早就忍不住了,主子受了这么多伤,世子爷现在才发现,就算替主子出不了气,她也不能让加害者好过。
  “还不是沈......”
  “春桃闭嘴!”
  阿鸢阖上眼,颤抖的声音将她制止。
  “没有谁,是我不小心弄伤的。”
  沈秋瑜是卫循跟卫老夫人认准的世子夫人,绣活也是卫循做主替她接的,就算告状又有什么用,平白让春桃得罪几个主子。
  她从卫循掌心中抽出手,藏在袖子里,脸上扬起乖顺的笑,“吓到世子爷了,是妾的错。”
  “谢鸢!”
  卫循眼尾泛红,脸色冷得能结冰,他以往最爱阿鸢这副乖顺的模样,但此时只觉得难受。
  她哭也好,闹也罢,他都愿意受着。
  可别像现在这样,仿佛只是一具行尸走肉。
  阿鸢听闻他的怒气,屈膝跪在地上,额头触及青砖,安静乖巧的声音传进男人耳朵。
  “妾惹怒世子爷,愿受世子爷惩罚。”
  “罚你?”卫循心尖被攥紧,眼中越发泛起猩红。
  “我便罚也是罚她!照顾不好自家主子,拖出去杖毙!”
  他指着春桃,眼中闪过杀气。
  阿鸢眼前一黑,踉跄着膝盖跪爬过来,受伤的手抓住他的衣摆,再没有刚才乖顺的模样。
  “爷,春桃都是听我的命令,您罚我吧!”
  卫循盯着衣摆的血痕,心里又疼又气,只是那脸还冷着看不出情绪。
  一旁的春桃早已吓破胆子,长远也跟着跪下求情。
  “爷,春桃虽然性子憨直,但对谢主子却忠心,您念在她照顾谢主子多年的份上,饶她一命吧,小的也愿意替她受罚。”
  “照顾多年便照顾出一身伤来,若还留着她,你不怕伤得更狠?”
  卫循盯着阿鸢的手,眼中的怒气如有实质。
  春桃哭声呜咽,想求饶却又不敢。
  满屋子的声音仿佛都化为空无,阿鸢身子僵硬,脑中一片空白。
  她呆愣得抬头,眼中并无焦点,出口的声音仿佛用了所有的力气。
  “我说了,世子爷便信么?”
  卫循心口越发闷疼,他攥紧掌心,缓缓点头,“信。”
  “是沈娘子......是沈娘子烫伤的我。”
  阿鸢重复说了两次,双手的疼痛让她有些虚脱,却坚持跪直身子等待男人的回答。
  许久,卫循才开口,他问道,“有证据吗?”
  阿鸢笑了,仿佛预想中的答案终于落地,她心头也跟着一空。
  “没有。”
  “没有证据。”
  沈秋瑜那样的人,又怎会给她留下把柄,就算难为人,她也是滴水不漏。
  阿鸢并不强求卫循会替她做主,她想要的只是春桃能活下来。
  便是废了这双手,她也愿意。
  卫循被她眼中的空洞蛰到,不自然的移开目光。
  没有证据,他便不能替阿鸢做主。
  而且这也只是阿鸢的一面之词,并不能说明沈秋瑜真的刁难她。
  “你可知污蔑是大罪,尤其是污蔑贵女?便是我也护不住你。”
  阿鸢额头贴在地上,声音笃定,“妾知道。”
  卫循声音又是一阵沉默,许久他开口。
  “这事便告一段落,以后不许再提。”
  沈秋瑜是官宦之女,在没有证据的份上发落她,伤害的只会是阿鸢。
  阿鸢早就预料到会是这个结果,她身子伏得更低,又恢复了那副乖顺模样,“是。”
  卫循心中愧疚,掌心攥了又攥,“你可有什么想要的?”
  这便是要拿好处封她的口了。
  阿鸢眼泪砸在青砖上,强忍着哽咽,“妾想去大佛寺,给......碧梧上一炷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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