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玖玖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上一世,罗向东是哪一天出事的。
只记得好像是在爸妈正式离婚的两三个月后,2004年的深秋时节,下着冷冷的雨。
现在是2003年的9月下旬,大约一年过后,希望到时候不要出事。
这顿饭吃到临结束的时候,罗向东有些醉了,脸是红的,双眼也是红的,布满血丝。
江秋映给他倒了杯醒酒的茶,但郑落梅端起茶杯,泼了罗向东一头一身。
“喝什么喝,不知道自已几斤几两吗?要喝回乡下喝,别回来了!”郑落梅骂道。
那一瞬间,凌玖玖在他眼中看到了失望,认命,似乎星星划过眼眸,只余灰暗和死寂。
他的好友,凌国志,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一切。
倒是江秋映好心,拿来毛巾帮他擦身上的茶水,又劝他:
“向东别生气,你不在家,落梅心情也不好,女人啊都是顺毛捋,你好哄哄她。国志,别喝了,你送向东他们回家吧。”
于是,凌国志送罗家三口回家。
郑落梅坐副驾,罗向东父子俩坐后排。
都说醉了的人,心里清醒得很。
的确如此。
罗向东此刻仰头靠着后排座椅,眼睛无神的眯着,看着灰白色的车顶。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人生就开始不顺意了呢。
忘了。
五年前刚被下放到乡下时,朋友们都说一般下放两年回来,绝对要升,这是组织的一贯套路。
他是怀着热情和期待去乡下的。
妻子也支持他。
妻子那时对他多好呀,温柔小意,有时候周末还带着孩子坐大巴去看他。
落梅长得好,又会打扮,一家三口走在街上,镇子上的乡亲都看他们,还夸他有福气,娶了个仙女似的媳妇。
夫妻俩每天都要打电话,发短信。
可是两年一过,他居然没有调动,又被派往另一个贫困县。
他想着也许是他扶贫工作做得好,所以才把难度更大的工作交给他。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
就这样,他去阳西县又干了两年。
妻子大概就是在这时候开始生出怨气的。
不怪落梅,她一个人在家,也不容易。
想到工作,他又有些焦虑,去年本来以为稳稳能升的,就算不升,平调回市里也行,可是,有人写举报信,说他作风不好,收受贫困农户的特产礼品。
妈的,根本没有好不好。
他都是付钱的,农户家里穷,他每次买他们的东西,他都要多给钱,或者不要找零了,这事同事们都知道,他也就跟郑落梅说过。
虽然申辩了,上面也调查了,但去年就是没调回来。
全部的希望都在今年,如果今年调不回来,只怕跟落梅交待不过去,夫妻关系恐怕都要破裂。
想着想着,他重重叹一口气。
他却不知道,这车里,三个大人,他是个多余的。
……
凌玖玖这次并没有换郑落梅的录音笔,因为罗向东在家,她不想听罗向东的墙角。
她只复仇,她不做那种无聊的窃听者。
凌国志的录音笔,她倒是差不多一天一换,晚上换,早上出门前随手帮他按一下开关,以保证能录下他白天的经历。
这一晚,倒是从凌国志的录音笔里,听到了一点有用的内容。
自从有了自已的笔记本电脑——没错,黄加信送的那台笔记本,凌国志到家打开看了看,只说了句“这个王八蛋,有点意思”,然后就把笔记本赐给凌玖玖用了。
她现在也不用去网吧吸二手烟。
电脑设了密码,所有的音频都分类打包,还作了摘要,以便以后需要的时候好查找。
最新的音频,凌玖玖有了新发现。
听上去,凌国志是给郑落梅打电话。
……
【想,每分每秒都想,壁纸贴的怎么样了?】
……
【行,我下班过去看看。明天床和柜子进场,我抽空跟你一起去盯着。】
……
【可以,都听你的,床品是咱俩用,当然要买贵的。】
……
【行,当然可以,买个大的,咱俩能同时泡,到时候在浴缸里办你,小东西,想得真周到。】
……
【让我想想,智能马桶、鱼缸、摄像头、保险柜,暂时没有了,想到什么再给你打电话。】
……
【嗯,好,别累着自已啊宝贝儿。】
……
看来狗男女在外面弄了套房子,装修得差不多了。
上一世凌国志和郑落梅的奸情被撞破后,就破罐破摔,不回家了。
后来妈妈大病了一场,她去找凌国志要住院费,可是凌国志跟单位的门卫交待过了,她进不去。
没办法她跟踪了凌国志,才知道他和郑落梅早就在安锦园安了家。
安锦园。
他们还买保险柜。
抽空去看看。
只可惜时间过去太久,门牌号在记忆中已经模糊了。
不过这事可以往后排一排,反正他们还没装修完。
眼下最重要的事,是孟广远和郑落梅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