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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个六!”
  “开!”
  包厢里灯红酒绿,觥筹交错。
  脚边踢一下全是啤酒瓶,骰子摇得飞起。
  今天是理学院数学系的毕业趴。
  无论多么高智商的人类,想要快乐,永远都是唱 K、喝酒这类愚蠢的方式。
  林青蜷在角落,耳朵里灌满各种甜腻神曲,眼前的果盘已是一片狼藉。
  毕业前太多事要处理,她是被室友拉来的。
  原始人都只有在解决温饱的前提下,才会手舞足蹈。
  对一个毫无背景、前途未卜的应届毕业生来说,林青现在在丛林法则食物链的最底层。
  哪来的心情声色犬马?
  她望着主唱台上的“麦霸”系花,声线暧昧,眼神拉丝。
  与其说她是在唱歌,不如说她是在和卡座上的系草曾瑞“调情”。
  男人的不拒绝,就是一种默许。
  “他俩就该是一对。”
  有那喝多的,无脑起哄了一句,立马收获周围吃瓜群众的无数眼神刀。
  一个学院,没有不知情的。
  有意无意的,一些同情怜悯的眼神,飘向林青冷漠的脸。
  林青和曾瑞刚分手,就在一个星期前吧。
  曾瑞要出国了,去藤校继续读应用数学。
  身为富二代的他,家里早就帮他把未来之路铺到了华尔街。
  系花也一样。
  些微的区别:可能曾瑞家铺的是康庄大道加盖红毯;而系花家的实力,只能扒拉出一根土道。
  些微的区别:可能曾瑞家铺的是康庄大道加盖红毯;而系花家的实力,只能扒拉出一根土道。
  所以这也是系花要抓紧最后机会,拼命跪舔的原因。
  林青觉得没意思,吃透了人性的逻辑,就会发现男女间那点破事儿,连佐料都算不上。
  其实,从大一答应跟曾瑞交往的那一刻,林青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飞鸟与鱼,不同路。
  小镇女孩林青和富二代曾瑞,就像欧几里得平面上两条相交的直线。
  过了交点,再无重合,各自向两个完全相反的方向无限延伸。
  从此山水不相逢。
  林青仰头把手里的最后小半瓶啤酒兀自吹了,放下膝盖,准备悄悄开溜。
  时间如果不能花在正事儿上,那就花在休息上吧。
  还有 20 分钟,正好赶上末班地铁。
  “我先撤了!”
  林青只是附耳对室友告知去处,谁知 KTV 却突然在这一瞬间陷入集体沉默。
  仿佛热闹非凡的喜剧电影播放正酣,突然被按了暂停。
  声嘶力竭的林青被动成为了现场最扫兴的那个人。
  大家面面相觑。
  曾瑞默不作声地沉下脸,将面前的酒一闷而尽。
  系花长短腿坐在主唱台上,话筒垂落在小腹前,毫不掩饰眼梢的一缕得意。
  其实她从进来一直都有留意着林青,见她起身,故意用刚做的美甲按了切歌键!
  “林青,再玩一会儿呗。才十点多。”
  室友见场面尴尬,打圆场。
  林青想了想,从这里市中心回学校,叫车怎么着也得七八十,就算四个人拼,每个人也得二三十。
  地铁才五块,还是坐地铁。
  “不了,我明天还有事儿,熬不了大夜,先回去了。大家玩开心点!”
  林青在众人热辣的目光里,坚决地拎起自己的帆布包,抱起外套。
  “也不差这一会儿吧。”
  显然大家意犹未尽。
  热的场子,就怕有人离席,因为有了第一个,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
  “就是啊,林青。大家难得再聚聚。”
  “你不是还没找着工作么,又不上班,急什么?”
  一位同学“不小心”嘴快道。
  毕竟,林青毕业没找着工作这事儿,在应数都传遍了,辅导员也私下嘀咕过好几次。
  毕竟,林青毕业没找着工作这事儿,在应数都传遍了,辅导员也私下嘀咕过好几次。
  如果应用数学系还不好找工作,那什么专业好找工作?
  场面更加尴尬了。
  林青看了看四周,自我解围道:“这不正是没找着工作嘛,所以才要早点回去洗洗睡,明天继续找。”
  系花这时再也沉不住气,从主唱台款款走下人群中。
  她一张口,便阴阳怪气地针对林青:“明天礼拜六,哪家公司、哪家机构开门?拜托你想扫大家兴,也编个好点的理由。还有,真想走,就悄悄的,干嘛这么绿茶?搞得大家都停下来挽留你。”
  林青懒得理她,继续自己的动作。
  腿长在自己身上,她想走就走。
  说一声是礼貌。
  至于系花的道德绑架,反正林青这条滑鱼,不上套。
  林青的“冷暴力”很快激怒了系花。
  她故意很大声地看似对身边人说道:“不就是想当着大家的面,故意假装先走,引某人心疼追上去嘛?都分手了,还玩欲擒故纵,真茶。”
  说完,她还狠狠瞥了一眼坐在 C 位的曾瑞。
  想 CUE 他表态。
  到底谁茶?!
  林青也有点不高兴了。
  系花摆明了就是憋气憋久了,想挑事儿。
  本来这个 AA 的毕业局,林青就不怎么感兴趣。
  明知毕业之后,大家各奔东西,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再碰面,何必最后还要浪费时间和情绪 social?
  林青是实用主义者。
  张学友的《祝福》已经是三十年前的老歌了,不适合现在的行情。
  张学友的《祝福》已经是三十年前的老歌了,不适合现在的行情。
  四年了,一个系就那么几个人。
  一群“精于算计”的人,被学历和学位拢在数学系。
  算学分、算绩点、算排名、算奖学金、算保研,明争暗斗,还没算够吗?
  真的关系好的,想聚,哪管毕业前还是毕业后。
  她最终能来,只是想给自己的大学四年,全乎一个毕业的仪式感。
  她能爱自己的方式不多,今天还踩雷了。
  林青直接扔下手里的帆布袋和外套,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回望整个包厢,都是看热闹的脸。
  她一把抽过系花手里的话筒,冷声回应道:“说我故意?四年的数学系,我看你是白读了!连‘自发有序’都不知道! ”
  现场更安静,一根头发丝掉在地上都能听得到。
  林青气场稳定,淡定输出:“刚才的沉默,明明就是无标度网络中形成的一种自发有序,Spontaneous order。 ”
  林青气场稳定,淡定输出:“刚才的沉默,明明就是无标度网络中形成的一种自发有序,Spontaneous order。 ”
  沙发上的曾瑞微微震颤了一下,坐直了身体。
  “林青,别以为你绩点高,就什么都能拿来诡辩!”
  系花斜眼低眉狠狠剜了林青一眼,双手抱肩,很是不屑!
  林青继续贴脸开大:“是不是诡辩,听下去就知道了。我们每个人说话,都不会一直说下去,总会说说停停。 假设今天在现场,我们某个人的说话的间隙是说 5 秒,停 1 秒;另一个说 6 秒,停 0.5 秒。这样在一个比较长的周期后,大家的停顿周期就重合了,这时就会引发‘集体沉默’。 ”
  “集体沉默效应,我听说过。”
  林青说得太牛逼,立马有人的记忆被唤起。
  “有序加有序,一定是有序。”
  “可导加可导,一定是可导。”
  “那么,停顿加停顿,一定会有停顿。”
  “那么,停顿加停顿,一定会有停顿。”
  同为应数人,说起专业,人人都怕掉队。
  大家七嘴八舌地开始显摆附会。
  系花气炸了,没想到林青仅用一个数学概念,就把现场的风向给扭转了。
  曾瑞看向她的眼神,也明显柔软下来,若有似无地流露出不舍。
  林青却没有把话筒还给系花的意思。
  毕业前都不是朋友,还指望毕业后能成为人脉吗?
  该得罪,就得罪个干净!
  她低头掰着手指,接着算账:“今天现场是 18 个人,根据模型, 只要有 1/3 的人同时沉默,就能够引发这种集体沉默。我刚起身了,我的 3 个室友在玩手机,曾瑞在喝酒,那么剩下应该还有一个人,在这个过程中,突然卡顿,成为构成序列的最后一个要素。”
  系花一下胀红了脸。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她。
  “谁都不傻,你霸了一晚上的麦,刚才明明还没到副歌,却突然切歌。就你那点小伎俩,不过是司马昭之心。”林青无情地戳穿。
  “这是巧合。”系花强辩。
  “你说巧合就巧合咯,反正在座的,都学过概率论。”
  林青轻蔑地看了她一眼,将话筒轻轻搁在黑色大理石台面,背起帆布包,昂首阔步地往门外走去。
  穷寇莫追的道理,她懂。
  走出大厦,初冬的寒冷,立刻裹挟了林青。
  她下意识地捂紧羽绒服的领口,踩着萧索的落叶,目标地铁口,马不停蹄地走去。
  “林青、林青!林青!!”
  直到听见身后有人连喊自己名字好几声,林青才驻足。
  她白皙清冷的脸庞,从羽绒服洁白色的绒毛里钻出来。
  追上来的,竟然是曾瑞!
  他只穿着单衣,长期健身的倒三角形身材,一览无余。
  可惜,林青已经对这副躯壳没有兴趣了。
  更讨厌的是,系花居然抱着曾瑞的盟可睐外套,也追了出来。
  “出来得这么急,衣服都不穿,想冷死是不是?”
  系花当着林青的面,似埋怨实则撒娇地替曾瑞披上衣服。
  可惜,突然的不舍,让此刻曾瑞眼里只有林青。
  “林青,我们俩只能这样了吗?”
  不甘心的,居然是曾瑞!
  林青抿唇,一笑而过,反问:“还能怎样。”
  生活不是偶像剧,不是每一个和富二代分手的女孩,都会遇上将 500 万支票摔在地上,只求对方能离开自己儿子的“准婆婆”。
  林青,拎得清。
  且不论曾瑞和自己的家庭背景差异,就单说他出国,俩人未来就没可能。
  异地恋,只需打败距离。
  而异国恋,还要克服时差。
  每个人都爱自己胜过爱他人,曾瑞不可能为了她不出国,她也不可能爱曾瑞爱到失去自我。
  这道题,答案即无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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