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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次方应该能看到那个人的。
  她一直是很警惕的。除了贾楠,任何人只要越过她的安全距离,哪怕稍微往前靠近几厘米,她也会立刻跳起来往后退。
  像一只应激的狗。
  所以那个人逼近的时候,三次方是应该察觉的,可当时她被贾楠手里的东西吸引住了。
  那个煞费苦心藏起来的塑料袋里面,居然是一张照片?
  照片做了塑膜,几个人搭着肩膀站在一起,有男有女,看起来大概十来岁的样子。
  三次方盯着照片的背景,莫名觉得在哪见过那栋楼。她正搜寻相关记忆,一个人从黑暗中冲出来,全力撞向了她。
  那一下的冲击力非常大,三次方凌空起飞砸在了砖堆上。
  砖堆倒塌,腾起尘埃。剧烈的疼痛触发了三次方大脑中最脆弱的一个开关,她翻身跃起,右脚一蹬扑了回去。
  砖堆倒塌,腾起尘埃。剧烈的疼痛触发了三次方大脑中最脆弱的一个开关,她翻身跃起,右脚一蹬扑了回去。
  “你敢打我?”
  那男人的手已经揪住了贾楠的衣领,三次方一个膝击顶在他背上,男人惨叫着摔了出去。他没想到三次方居然能这么快反应过来。
  “你敢打我?”
  三次方浑身都腾起了杀气。男人去抢铁镐,被三次方一脚踩住,就势一踩再一踹,男人的安全帽歪在一边,踉跄着倒地。
  男人视线受阻,一边咆哮一边抓起水泥块乱砸:“疯子!神经病!敢来这儿撒野!”
  然后他的手就挨了重重一脚,手腕发出一声瘆人的“咯”。他发疯般的嚎叫,三次方用膝盖压住他的肩胛骨,两只拳头轮番朝那张半露在外面的脸砸下去。
  准确地说,是那张嘴。
  男人一开始还在骂娘骂奶骂祖宗,后来就变成了呜咽和求饶。
  “别打了,别打了,奶奶,别打了。”
  “别打了,别打了,奶奶,别打了。”
  三次方没有停,院角的灯不足以照亮整个院子,却足够让贾楠看清楚三次方的脸。
  那张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她只是木然的,一下一下捶打着男人,即使男人的脸上已经开了花,即使三次方的手上已经沾满了血,可她还在打,无法控制,无法停止。
  “快住手!”
  没有用,三次方停不下来,她魔障了。
  远远传来了工人们嘻嘻哈哈的说笑声,杂沓的脚步声越来愈近。贾楠死劝不住,急得直薅头发。
  正急得没办法,另一个人冲了过来,拽住三次方往后拖:“小方住手!再打他就死了!”
  是郑钱,他已经换回了自己的衣服,不知为什么又回来了。
  三次方回身一个肘击,正中对方脖子,郑钱捂住喉咙倒了下去。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地上的男人张着嘴,嘴里唔里唔拉地叫唤着:“快来人……救我……”
  三次方回身一个肘击,正中对方脖子,郑钱捂住喉咙倒了下去。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地上的男人张着嘴,嘴里唔里唔拉地叫唤着:“快来人……救我……”
  居然是那个胖组长。
  不能再等了,贾楠冲上去抱住了她:“三次方你住手!”
  三次方急速转身,一拳砸向贾楠。郑钱赶紧跳起来,拖住贾楠往后拽,贾楠把他一甩,直愣愣地撞了上去。
  她看着三次方:“你打我?”
  拳头僵在离贾楠鼻尖 4 厘米处,三次方眨了下眼,拳头慢慢收了回来。
  “你要打我?”贾楠上前一步,语气里都是气急败坏。
  三次方的眼神终于有了焦点,她看看贾楠,又看看四周,似乎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脚步声越来越近,郑钱低声叫她俩:“快走,工人们回来了!”
  三个人翻过砖堆瓦砾朝反方向跑去,满脸开花的胖组长扯掉安全帽环顾四周,地基被抛得乱七八糟,他终于坚持不住,哞哞哭了起来:“全……全完了……”
  三个人翻过砖堆瓦砾朝反方向跑去,满脸开花的胖组长扯掉安全帽环顾四周,地基被抛得乱七八糟,他终于坚持不住,哞哞哭了起来:“全……全完了……”
  银白色别克凯越冲破霾团驶上了三环。郑钱一手握着方向盘,一只手揉着自己的喉咙。
  他瞥了一眼后视镜,贾楠紧紧搂住方芳芳,下巴搭在她背上。刚刚还在暴走的方芳芳顶着贾楠的外套,乖巧的像是睡着了。
  郑钱收回视线,伸手把暖气拧到最大。
  沉默了一会儿,贾楠先开口了:“谢谢你。”
  “别客气。”
  继续沉默。
  等了一会儿,郑钱终于忍不住了:“你们到底在干什么?小方为什么要打人?”
  “我想做一期建筑安全的报道,工地的人可能不愿意配合吧。 ”
  郑钱有点无奈:“贾老师,你不想说可以直接告诉我的。找这种借口会让我显得很弱智。”
  郑钱有点无奈:“贾老师,你不想说可以直接告诉我的。找这种借口会让我显得很弱智。”
  没有回答,贾楠轻拍着三次方的后背,像哄孩子一样。
  “好吧我不会再问了,希望你已经采集到了足够的新闻线索。另外,我是受人之托回来找小方的。”
  贾楠抬起头,郑钱自顾自说下去:“是方总,他打了一天电话都联系不到女儿,就让我来找。你知道,方总曾经想撮合我们俩。”
  最后一句话带着明显的无奈。贾楠看了三次方一眼,她缩在外套里面一声不吭。
  “本来那天你来实验室,方总是让小方和我一起接待的。没想到小方坚决不同意,她跟我说……”
  “方叔叔有什么急事吗?”
  贾楠打断他的话。
  郑钱在后视镜里和她对视,无声地说了“报社”两个字。然后歪歪头,指引她往方向盘旁边看,他的手机就架在支架上。
  贾楠探身拿过来,这款手机是苹果 3,上面没有按键。
  郑钱教她点亮屏幕,然后输入 2007401 这几个数字。屏幕上出现了一连串短信息,发信人是方总。
  看了两条,贾楠的脸色就变了。
  原来三次方辞职的事并没有完结。孙亚梓去报社告了三次方,说自己的安全遭到了威胁,还嚷嚷着要去报案。
  还好副总编陈威和老方是多年的朋友。他出面安抚孙亚梓,鸭嗓男拉扯了几个回合之后表示,可以不追究,但是三次方必须进行当面和书面的道歉。
  饶是贾楠这种常年陪笑脸讨生活的人也有点受不了:“他有病吧?明明是他先借着工作给三次方穿小鞋的,而且那椅子根本就没打到他!”
  “我当然相信小方,可你跟无赖怎么讲道理?”
  窗外雾霾浓重,朦胧的路灯不断向后退去。贾楠忽然发现路边的建筑不太对,这不是往自己家去的路,也不是三次方家的方向。
  “这是去哪?”
  “请你理解一下,我毕竟是个打工的。”
  言外之意,郑钱要把方芳芳送到老方家里去。
  自从大学时代父母离婚,方芳芳就一直独居,老方和现任妻子住的地方离她的房子很远。
  “不行,你不明白,三次方现在不能再受刺激了。”贾楠反对:“停车,快停车。”
  别克缓缓停在路边,贾楠拉了下把手,车门被锁住了。
  郑钱拗回头看着她:“贾老师你先不要生气,这事总得解决。今天就算不去,明天怎么办?听方总说,那人可是个搅屎棍。”
  他看了方芳芳一眼,声音压得更低:“她到底怎么了?怎么好像突然变了个人似的?我都不知道她那么能打。”
  “哦,三次方散打拿过奖牌的。”
  贾楠随口敷衍着,心里盘算着怎么样能摆脱孙亚梓那摊破事。忽然,她眼前一亮,有办法了。
  贾楠随口敷衍着,心里盘算着怎么样能摆脱孙亚梓那摊破事。忽然,她眼前一亮,有办法了。
  “郑总,麻烦送我们去七院。”
  “叫我郑钱。”郑钱有些诧异:“七院?哪个七院?”
  “第七人民医院。”
  贾楠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欣赏着对方错愕的表情。因为宋城市第七人民医院,又叫宋城市精神病医院。
  只有贾楠知道,方芳芳是重度抑郁症患者,大学时期曾经严重到了自残的地步。
  “两年前她刚刚停药,医生说有可能终身伴随,要防止复发。每一个抑郁症患者的发病机制都不一样,三次方是挨打。”
  “挨打?”
  “对,但她不是每次都会崩溃。前两天她帮我挡了好几下都没事,我还以为她已经恢复了,没想到……”
  郑钱觉得车厢里憋闷得透不过气,伸手开了点车窗。
  “方总知道这事吗?”
  贾楠摇头,车厢里再没人说话了。
  三个人就在这样的沉默中到了第七人民医院。
  贾楠打算请精神科医生出具专业诊断证明。这样一来,孙亚梓再怎么无耻也不能跟一个病人纠缠下去吧?
  可她忘了一件事,时间。
  出具医学证明必须要做全套的诊断,包括脑部功能扫描和一整套电脑心理测试。现在检测科已经下班了,值班医生让他们明天再来。
  医生检查了方芳芳的状态,认为她有复发的趋势,但还没有到最糟糕的程度。
  “重度抑郁症一旦发作,病人就会失去行动能力,绝不会主动求救。我看她的状态还可以,尽管她不愿意开口说话,但还能和你沟通,这就好办。”
  “重度抑郁症一旦发作,病人就会失去行动能力,绝不会主动求救。我看她的状态还可以,尽管她不愿意开口说话,但还能和你沟通,这就好办。”
  医生开了一次剂量的助眠和镇定类药物,开药的时候还建议他们明天来的时候除了精神科之外,再挂个心理科配合治疗。
  三人出来,郑钱拿着处方去药房取药,两个姑娘先回车上等着。
  停车场很安静,这突如其来的静寂让贾楠一下子放松下来。疲惫像浪头一样涌了上来,她的眼皮开始打架,可想起刚刚的挖出来的东西,忙的又坐了起来。
  她从背包里摸出那张照片,白鸽的脸出现在眼前。
  这是她没有见过的白鸽。
  圆圆的脸蛋稚气未消,身上的衣服却已经非常成人化,嘴唇也涂得很红。她的右手举在头顶比了个 v,红色的指甲油比口红颜色还要深。
  至于左手,贾楠清理着塑壳上的污垢,她看到白鸽的左手连同左半边身子都不见了。
  有人把照片撕成了两半。
  半个白鸽就这样站在照片里,举着健全的右手冲着贾楠微笑。
  半个白鸽就这样站在照片里,举着健全的右手冲着贾楠微笑。
  这是一张合照,背景是一栋办公楼模样的建筑,有三个男生在楼下打篮球,最前面是四个同龄的男女,白鸽的右边站着两三个同龄的男女,一个瘦高个男生抱着胳膊面朝镜头,细长的眼睛却斜着瞥向白鸽的胸前。
  这眼神让贾楠想起了孙亚梓。
  她把照片扣在腿上,觉得这不合理。
  “谁会把半张照片过塑呢?过塑完了还填进地基里,地基埋尸还符合逻辑,埋照片是为什么?剪碎了烧掉都行,为什么要混在砂浆里埋在地下?”
  她想起了被揍趴下的胖工人,他又是什么来头?如果三次方不会散打,她们两个人会怎样?
  贾楠哆嗦了一下。不对,那人知道地基里有东西。
  她的腿一抖,塑料袋掉在了地上。贾楠弯腰捡起来,发现里面还有一样东西。
  那是张肮脏的布片,已经烂的看不出原来颜色了,只有中间一小部分还能分辨出是蓝色的底子。
  那是张肮脏的布片,已经烂的看不出原来颜色了,只有中间一小部分还能分辨出是蓝色的底子。
  底子上有一个红色的脑袋。
  凤凰的脑袋。
  贾楠看了一会儿,忽然意识到自己见过这块布。上小学时白鸽说她有一床神奇的被子,自己跟着去看,铺在白鸽床上的就是这样一床蓝色的被子。
  蓝色底子,红色凤凰。
  贾楠的脑中轰然一声。这一刻她无比确信,白鸽已经死了。
  这是凶手送来的通知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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