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纪十安突然静默了。
谢景行如鹰隼般的视线定定地落在纪十安的身上,仿佛要彻底将纪十安看透。
但纪十安只是沉默。
半晌后,纪十安勾起一个笑容。
带着几分嘲讽和谢景行莫名看不懂的情绪。
纪十安轻飘飘地说:“谢大人,我是谁,你最好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说罢,纪十安缓缓朝着门外走去。
擦肩而过的时候,谢景行听到纪十安的声音。
他说:“否则,我怕你会后悔。”
谢景行心中微动,转过头看着他,可纪十安却未回头。
等到纪十安彻底消失在他的视线里,他才皱着眉沉思许久,最后沉声吩咐:“去查他的身份。”
锦衣卫领命退下。
镇抚司办事的效率很高,下午,便有人前来汇报纪十安的消息。
“只能追查到五年前,再早以前的就没有了,似乎从出现开始便跟在纪云欢的身边,名字也是纪云欢为他取的,如今在拜月书院读书……”
锦衣卫一板一眼的汇报,谢景行翻看着手中的书信,只觉心脏越跳越快。
年龄对上了……
长相也熟悉……
五年前突然出现……
谢景行的心跳越来越快,他猛然抬头,急切地问:“他的肩膀上是否有一个胎记?!”
“这……”锦衣卫面露难色,羞惭的低下头,“属下不知。”
话音还未落下,谢景行便猛然起身,朝着镇抚司外疾步而去。
……
谢景行找到纪十安时,他正给纪云欢上了一炷香。
看到他,纪十安似乎并不意外。
不等谢景行开口,他便主动将肩膀上的胎记露了出来。
这一瞬,谢景行的瞳孔猛缩。
他近乎失语,薄唇颤抖着,却未能吐出一个字。
直到纪十安望着纪云欢的牌位,缓缓开口。
“五年前,纪云欢灭了赵家满门,临走时发现了被娘亲藏起来的我,我本以为她会赶尽杀绝,却没想到她将我的身份隐瞒下来,还将我带在身边,以师傅的身份教导我。”
“她给我起名纪十安,意思是我是十三口人里唯一活下来的人,她说,她的命留着等我来亲自取走,却没想到……”
纪十安的眼圈渐渐泛起红,身侧的手紧握成拳。
谢景行也看着纪云欢的牌位。
他本以为,爹娘早逝,相依为命的姐姐姐夫惨遭灭门,今后此生注定孑然一人。
却没想到,原来他在世上,仍有一位血脉相连的侄子。
他的姐夫一门,并未灭门!
不知过了多久,谢景行才哑声问:“你不恨他吗?”
纪十安沉默了许久后,才用一种复杂的目光看向他。
“她已经死了。”
纪十安的声音也很沙哑。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曾经也很恨她,但是如果不是她,也会有别人,想我……我爹我娘死的人不是她,她的确替人做事杀了我爹娘,但也的确,救了我一命。”
纪十安缓缓闭上眼睛,身体却有些颤抖,这些话像是用光了他全部的力气一般。
“谢景行,我知道你一直在寻找凶手,你恨她但你也爱她,如今她死了,人死就如灯灭,执迷不悟的记得那些痛苦,只会让自己更加崩溃,更何况,真正的凶手,是纪明。”
纪十安睁开眼睛,对上谢景行的视线。
“所以,我放下了,你也放下吧。”
谢景行忽然有些恍惚。
他记忆里,姐姐的儿子是很活泼的性格,尽管他因为朝中事务繁忙,鲜少与他有交集。
但如今,他却已经像一个大人一般,可以和他平等的对话,甚至劝诫他了。
谢景行沉默了许久。
他没有说话,没有说自己同意还是拒绝,只是在沉默过后,转身离开。
在即将踏出院子门时,纪十安的声音再次飘入他的耳中。
“你曾经说过你很好奇为什么我要偷你的玉佩,谢景行,我现在可以告诉你,因为你那枚玉佩不是乔素儿送给你的,而是纪云欢照着乔素儿那枚玉佩,一比一复刻的,乔素儿的玉佩,在我这里。”
一枚与之前那枚碎裂的无事牌一模一样的玉佩被纪十安抛了过来。
“而那些突然出现在镇抚司的,关于纪明的证据,也都是纪云欢这么多年,亲手收集的……”
谢景行摸着这枚一模一样的无事牌,心中蓦然一痛……
他不敢细想,匆匆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