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找了好几圈,目光所及之处,都找不见。马佳佳正在不远处兴高采烈地一边勒着罗勤的脖子一边跟其他同学打闹,李又明过去问她,“周晓艳呢?”
马佳佳环顾四周,一脸茫然,“刚才不是还在这儿呢么。”
足足四十分钟以后,李又明才找到周晓艳,在远离景区的后山,其中有十多分钟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麦子山不算陡峭,山路也较平整,半山的山楂树半山的松柏,也不算荒蛮阴森。后山虽然不对游人开放,但对于本地孩子来说并不陌生。
但问题在于,不知何时,半山腰挖了数个准备埋电线杆子的细长深坑。不深不浅,刚好两米,不粗不细,正好六十公分。周晓艳堪堪掉进了这种坑里,笔直地杵在里面,手一伸倒是能够到外面,但扒不到边儿,也弯不了腿,干着急使不上劲。
看周晓艳没有受伤,李又明松了口气。悲惨归悲惨,但着实有点好笑。他蹲在坑边儿,抹了把额上的薄汗,打趣道,“你这是打算挖个坑把自己埋了,然后等到秋后开花结果再长出一个周晓艳是吗。”
十五
周晓艳已经呼救许久,嗓子都快哑了,无奈这里背阴,同学们又嘈杂吵闹,根本无人理会。这个坑设计得实在别致,仿佛为周晓艳量身定制,掉进去正好卡住,看不见也出不来。就算李又明这样特意找来的,听到她的声音再定位发现她的人,也耗时许久。
日薄西山,后山人迹罕至,别说其他猛兽,有个狐狸黄鼠狼野山羊出没也够糁得慌的。周晓艳顾不得许多,双手伸向李又明,“快拽我上去!”
人找到了,李又明就不慌了。他长腿一盘,一屁股坐下,“怎么掉得这么正好?”
说话间,李又明手上没停,拿杯子出来倒了一杯盖的水,喂到周晓艳嘴边。周晓艳一口吞了下去,喘口气道,“别提了,谷满仓他女朋友把我叫过来的。”
跟李又明预想的差不多。周晓艳人一不见,李又明就觉得不太对。三班有些得意忘形了,六班这一趟下来,花钱费力不讨好还被人抢了风头,怎会善罢甘休。
周晓艳仰头望天,腮帮子鼓鼓地,活像一只坑底之蛙,“她说叫我到清静点的地方单独聊聊,我想着这一报还一报地何时是个头,不如摊开了说说一笔勾销。”谁知谷女友直接准备了个坑让她跳。
后来他们才知道,之所以谷女友清楚后山挖了这许多坑,是因为她爸爸是搞基建的,麦子店的后山也要被开发成景区,不过这都是后话。李又明笑容淡了下去,又淡了下去,沉默许久,才说,“文化节的活动,我不喜欢。”
从头到尾都不喜欢。
从见到罗表哥起,到周晓艳登台艳压四方,再到他被推上台去,一众人等的评论和眼神,让他如鲠在喉,心绪难平。
他们看周晓艳的眼神不是欣赏,而是猥琐地批判和扭曲,恶意满满。台上的周晓艳不知道台下同龄的女生们说话有多难听,李又明都能想象得出来,假以时日,她们早晚会像老一辈的碎嘴子们那样,躲在人群之后,把她的名声踩进泥里,不惮用最恶俗乃至恶毒的脏话,来诋毁不属于自己或拥有不了的美好。
麦子店就是这样,鸡零狗碎家长里短,习惯把人心塞进针尖里,或者干脆从针孔里看人,把人看低,看扁。是有着吃百家饭穿百家衣的淳朴,但一旦涉及到利益,哪怕是一分的田垄,一毫的宅基地,都要骂个狗血淋头打个头破血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