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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神时,月亮已升上了中天,星河漫转。他起身收拾,看帐内一片狼藉,视线挪到她身上时更是被那些痕迹烫得挪到别处。
  沈绣已经昏睡过去,眼角还有泪痕。他伸出手又收回去,自顾自披衣起身,取了放在房门外的水盆与干净巾子,整理了逾一个时辰,才勉强收拾得不那么不堪入目。
  末了他将躺下,却见沈绣横陈着一只胳膊一条腿把大半床占了干净,乌发散落,隐没在锦被里的部分是莹白月光。他看得又喉咙干渴,索性起身坐在桌前,随意翻了一本经文,用蝇头小楷从头抄起。抄到一半就罢笔,干脆打坐。
  心里却全是方才的画面。
  “苏预。” 黑暗中,红帐里这声模糊,但听在他耳朵里不啻惊雷。
  他心头猛震,快步走到榻前,却不是沈绣醒来。她眼睛紧闭着,大略是做了噩梦,表情委屈得很。他动作快于思绪先行握住她纤长手指,却听见她在梦中喃喃开口:
  “我想回家。”
肆·雨后
  沈绣不记得昨夜是何时结束的,待醒来后天光已大亮,她竟酣睡到了这个时辰。急匆匆起床后便听见门外轻响,绒帘掀开,进来个漂亮人物,鸦青色直裰,月白贴里,手里捏着把象牙白扇子,羊脂玉坠串了几枚东珠,手和扇子一般颜色。
  她被这景色吸引,多瞧了会,才想起这人便是她昨夜新认识的夫君。但昨夜他可没这么斯文,只有视线还是直来直往的,自进门起就黏在她身上。
  这算好还是坏?没人与她讲过。从前听的见的都是女人被薄待、消遣、始乱终弃的故事,事到如今顺得不可思议,却让她怀疑起是不是真的。兴许他只有昨夜好,兴许他是个什么怪人,消遣完了她就扔在一边也说不定。
  想到这里她忐忑心情稍微平复了些许,但苏预没走,她不敢下床。
  沈绣咳嗽一声,苏预还在看她。
  她又咳一声,苏预眉心终于蹙起,问:昨夜受寒了?
  被问起昨夜,她脸上燥得又红了几分。手攥着锦被又松开,终于敢开口说:苏……大人,可否移步。我要梳洗,你在此,有些不、不便。
  她说完这话,苏预不仅没走,还向前走到床前。她吓得闭上眼,鼻尖却有触感温凉。犹疑着睁开眼,恰看到他黑瞳里倒映着她,衣领不整,颈项处连着点点桃花色。
  他方才是用指节刮了刮她鼻子?逗猫似的,但表情又淡得看不出喜怒。她侧过脸,帐子摇动,外头有人小声问,夫人,伺候梳洗的丫头来了。
  苏预俯身的姿势不变,只懒散答应外头:东西放着,你们退下吧。
  婢女们听见他的声音,立刻搁下东西就走。她只听见脚步声在门帘外凌乱响了会,就撤得不剩一个人。苏预凑得更近了,呼吸就在耳边。她越往后躲,他就越往前。直到沈绣躲得险些掉下床去,他才一把捞住了她,眼里有笑意。
  她这才觉得这人在戏弄她,但没昨夜那么深的意思,倒像是小孩子玩闹,闲心一片。
  “这样不、不合礼数。” 她捏着领口,阻挡他视线,但语气又期期艾艾:“我自己梳洗也不妨事,但若是大人再拦着,早上请安便要迟了。”
  她记得苏家是有长辈的,婚帖上写的这前后操持者是苏预的姑母、宁远公的小女儿,如今也已年逾耳顺,仍管着上下事务。苏预自京城回来赋闲后,这位姑母才安心放手,看他把春熙堂建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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