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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面不知什么时候淅淅沥沥下起了雨,忽然有人喊了一声,“下雨咯!”,老板和服务员闻声往外跑,麻利地撑起了雨伞;客人们也没闲着,一边护着吃食一边帮忙挪桌子,顿时引来一阵喧哗。
  雨一时半会没有要停的意思,却没有浇灭大家的好兴致。室内和伞下的人边吃饭边赏雨,讨论着一场秋雨一场凉,美好的秋天所剩无几。
  老陈的电话来得恰到好处,“念念啊,你下班了么?家附近下大雨了。”
  “爸,你来给我送伞吧。”
  “行,你在公司等我,我这就开车去接你。”
  “爸...我不在公司。”
  “那你在哪?”
  “嘿嘿,我在家附近那间海鲜烧烤店。”陈念无端心虚。
  好在老陈没有追问,正要挂电话;陈念又补充道,“多带一把。”
  十分钟之后,老陈到了。他反复打量陈念身边站着的人,眯着眼回想,总觉得有点眼熟。对方率先伸出手,“叔叔好,我是蒋律,是陈念的同事。”
  “老板,是老板。”陈念忙不迭补充。
  老陈笑着迎上去,脸上堆着一堆问号,老板怎么会和实习生吃大排档。
  陈念将老陈带来的伞递到蒋律手里,急吼吼挽住老陈的胳膊,边推他往外走边回头,“那老板我先回家啦,你路上当心。”
  不给老陈留丁点八卦的机会。
  老陈这下总算想起这位年轻人就是很久以前在饭店遇到过的,不出意外的话也是之前让陈念帮忙喂猫的,还帮忙搞定女儿论文框架的,那个她嘴里频繁出现的老板。条条线索被串在一起,再加上送伞时陈念那扭捏劲,老陈断定此事不简单。
  只是他秉承一贯作风:女儿不主动交代,他不多问。可临近家门,还是忍不住提醒,“你老板看着不错,单身么?”
  这是原则性问题,不容有失。
  陈念听出了背后的意思,想着这都哪到哪啊,怎么就打听起人家的感情状态了。“我们只是朋友,我发誓。”
  老陈半信半疑,最后冷笑一声,小样还想骗我,没门;摇头晃脑地泡茶去了。
  陈念被他盯的心里发毛,嚷嚷着要改论文,逃进了房间。
  她按耐不住欣喜,给林依拨了个视频;两个人就这么躺在床上有一搭没一搭聊着,话题自然的跳到了蒋律身上。
  “我的天!你俩这么快就见家长了啊!”
  “你别乱说!”
  玩笑之后,林依陡然想起上次在香港和陈念聊完视频,坐在一旁的谢屿罕见对二人的聊天加了些自己的见解。简而言之就是,他觉得这俩人不合适。
  哪里不合适了?林依不服气,丢出一句话试图堵住谢屿的嘴,“蒋律是很优秀,可我们家陈念长得好看、学习又好,哪哪都不差啊!再说了,老板怎么了,你不也是我老板么?”
  谢屿摇摇头不打算深聊,只加了句“情况不一样”。
  哟,还来劲了,林依不依不饶偏让他说个明白。
  谢屿挨不住她的软磨硬泡,悠悠解释道,他和林依的问题顶多局限在上下级,哪怕被有心之人造势,顶多名声不太好听。可解决起来无非就是换工作而已,两个人光明正大谈恋爱,不惧人言。
  可蒋律和陈念不一样,他们俩的生活只会有一两年的短短重合,之后便再无交集。
  “不怕陈念受伤?”谢屿暗暗丢来一把刀。
  林依本能地回复当然怕,可又纳闷为什么笃定一定会有伤害呢。
  谢屿摸摸她的头,一个字一个字认真地和她剖析。
  成年人的世界里不会只有爱情。蒋律和他年岁相当,他们这个年纪的男人,考虑的东西很多:事业、爱好、朋友和家庭。如果现在有一段还没开始的感情放在他面前,不用多加思考就能预见到其中的艰难,他会宁愿不要开始,避免给自己和对方造成无谓的伤害。
  谢屿说人总是趋利避害的,让蒋律放弃美国的一切来国内现实么?让陈念放弃家人为爱奔赴美国又现实么?
  这样的问题林依没有想过,或者是她觉得压根还没有到想的时候。她不大赞成谢屿的看法,却又不得不承认这些考量都不可避免。
  为什么一段感情还没开始就要想着需要放弃什么?选择什么?林依的感情观似乎还停留在学生时代,不愿意情感沾染太多世俗的考量。在对待感情上,她显然有点过于理想主义。
  陈念口中的感情观听上去比她成熟不少,可爱情这玩意真的是能躲就躲的吗?前阵子在香港信誓旦旦说着不会发展的那个人不还是没忍住和他吃了晚饭?
  果然爱情这事,谁也想不明白。
  林依望着视频里的陈念,想再说些什么,又都生生咽了下去。
  陈念没有察觉出她的欲言又止,今天值得开心的事情太多,简直要被冲昏头脑。
  “得了,去他妈的现实,陈念你给我好好生活大胆爱。”林依没头没尾的来了一句。
  陈念有点莫名其妙,却又迅速读懂这句话背后的含义,“我只准备和他做朋友。”像是给自己心理暗示一般,她又强调了一遍。“只做朋友就很好了。”
  说这话时,陈念是真心的。她决定把这份喜欢好好收在心底,不是每一份喜欢都需要修成正果。而且,朋友不会分手啊。
  “鬼信。”
  “爱信不信。”
  “记得及时和我汇报你的恋爱进程。”
  陈念哭笑不得,“我单身,谢谢。”
  “贫尼掐指一算,你快脱单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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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家的蒋律此刻倒了杯酒,放着音乐,颇有情调地倚着沙发听雨。Minimax 见势跳上他的腿,两只小爪子有节奏地踩来踩去;它边踩边用头顶蹭着蒋律的下巴,喉咙里不时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蒋律被迫后仰,“弄得我痒死了。”话虽这么说,身体却很诚实,不停撸着 Minimax 的后背,爱不释手。
  Minimax 踩累了,找到一个舒服的姿势顺势趴下,再也不肯动。
  蒋律看着窝在腿上的黑团子,想起晚上那个认真吃串的陈念,白天因客户积攒的怒火突然就散了。
  他思维发散,想起公司曾提起过要给他配一辆车,当时他想着住处离公司近,国内公共交通又十分发达便没采纳。可今天这场雨让他意识到了车的重要性,毕竟以后再遇到这样的情况就不用眼巴巴等陈念家长来送伞,可以直接送她回家。
  这个念头吓了蒋律一跳,仿佛他潜意识默认了以后还会有很多次和陈念这样的相处。
  他试图找了些其他需要车的理由,比如见客户方便不用蹭 Frank 车,再比如短期出差可以直接开车去机场,时间更好掌控等等;希冀将那个一闪而过的念头压下去。
  Minimax 仍扑在他身上打盹,身上的毛油光蹭亮摸起来手感很好,又细又软。蒋律静静地思索,喝了半杯酒后眸光一定,编辑了一封邮件。
  「Cindy,
  麻烦帮我租一辆车。」
  对方居然秒回,「型号?颜色?品牌?」
  蒋律没这么多讲究,临时代步工具而已,「公司预算范围内的 SUV 就行。」
  相比普通的轿车,蒋律更喜欢 SUV、皮卡或者吉普这些线条硬朗的粗犷车型。这种偏好多来自于冬天进山滑雪的实际需求:山路弯绕,下了雪更是难行,底盘低的车完全上不去。
  记得那一年他和几个哥们去丹佛滑雪,其中一个小伙伴耍帅开了自己的小野马。出发前蒋律再三提醒:野马不行,底盘低,还是个前驱,完全没有上雪山的能力。
  哥们一听觉得也有道理,转念一想,不上山也行啊,开一节高速过过瘾;等靠近山底的时候找个地方停车就行。好不容易来一趟,怎么也得让他的宝贝野马见识见识科州的雪景。
  大家都是第一次来丹佛,对这边的雪况一无所知。五个人两辆车,蒋律的车押后,方便处理任何应急情况。
  只是没料到那天雪格外大,单市区里的积雪都有二十多厘米。还没上高速,野马就变成了困僵之马 - 车后轮陷进了雪地。
  蒋律见状立即打了双闪,减速、停车,去后备箱翻了点工具上前帮忙;后面被堵着的阿姨也下了车,热心地借出了自己更专业的工具,还手把手教他们怎么才能把车拉出来。
  好在那日雪大,学校公司悉数关门,路上车辆并不算多,眼下一时困顿并没惹得交通瘫痪。
  开野马的哥们又感激又愧疚,连番道谢。期间阿姨得知他们来自加州还热心地额外贡献了一些雪地开车小技能,边说边指着某人的宝贝,连连摇头;野马进山绝对不行,科州法律明确规定落基山脉到了雪季仅限四驱车通行,二驱车就算侥幸上山也会被撵下来;更何况还是这么扎眼的野马。
  丹佛的第一次滑雪之旅让蒋律印象极为深刻,从那之后他对车的第一考量便是「实用性」。
  他莫名叹口气,看样子今年估计是没什么机会滑雪了,只能看年底去普吉岛能不能好好潜个水。他太想念户外了。
  彭女士:【小 Aidan,你在干嘛?】
  蒋律皱皱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再一瞥时间,加州早上八点,难得被大忙人惦记,索性回了通视频。
  背景人声嘈杂,彭女士是蒋律同行,竞争对手家的资深合伙人,经常飞来飞去。
  “妈,你这是又要出差?”
  对方没立即回应,而是偏了偏镜头;蒋律这才看到同行的还有他爸和瑞叔叔。二老正聊着什么,察觉到动静,立马回过头笑着跟他招招手。
  蒋律腾一下坐起,“你们凑一起做什么?出去玩?”
  “我和你爸,还有你亲爱的瑞叔叔马上坐 UA857 到上海哦,记得接我们。”话音刚落,便匆匆挂了视频,留下蒋律坐在床上独自凌乱。
  蒋律对着彭女士发来的行程单,哭笑不得;这三人一把年纪了,还学年轻人那套搞突然袭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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