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音寺占地三百多亩,依山傍水,风景秀丽,就算不为烧香祈福而来,这也是个观赏景致的好去处,平日往来的人很多,若是赶上佛教的节日,更是门庭若市。
马车行至灵音寺山门前,苏玉窈和柳氏下车,看见不少前来烧香拜佛的人。
进了寺门,苏玉窈先陪着柳氏逛了逛,然后二人到主殿上香。
柳氏跪在佛祖面前,双手合十,一脸虔诚,嘴里念叨着:“保佑我儿玉窈平安康泰,觅得良缘……”
听到后半句,苏玉窈不由得有些无奈,她的确已是婚配的年纪了,母亲一直记挂着呢,不过她自己对婚配一事是不太上心的,重活一世,有没有好夫婿她已经不是那么在乎了。
柳氏上完香,想要去求签,“窈窈,走,娘去给你求个姻缘签。”
“娘,我就不去了,这灵音寺风景极好,我想去看看。”苏玉窈推脱道。
柳氏还当她是害羞,便不强求,笑道:“那好,你去走走,别逗留太久了。”
苏玉窈应了,转身出了寺门。
灵音寺除了主要的寺院群,外围还有许多屋舍,她的师父孟文柏就在山门下的一处小院子里。
上一世,柳氏死后,她郁郁寡欢了好一阵,后来将柳氏的牌位挪到灵音寺供奉时,恰巧遇见了孟文柏。
孟文柏看到了牌位上的字,问及她的外祖父。
她这才知道,原来孟文柏原是宫里的太医,与她的外祖父太傅柳文霍私交甚笃。
孟文柏得知她娘死了,她自己又名声受损,在家里还不受待见,便让她跟着自己学医术。
那时她心绪凄迷,无念无想,不知道该何去何从,孟文柏提出教她医术,她觉得行医也是一条归处,便满口答应,认了孟文柏为师。
孟文柏在宫里做了三十余载的太医,后来出了宫,在这灵音寺下落脚,依旧做着治病救人的老本行。
他医术高超,可见微知著,药到病除,苏玉窈跟着他学了不到三年,受益良多。
不过这老头性格有些古怪,脾气很差,所以苏玉窈总是挨骂。不过她性子软,又一心求学,从无怨言,可以说对这个师父唯命是从。
唯一的一次和孟文柏顶嘴,还是因为贺兰昱。
贺兰昱中毒,师父不愿施救,也不让她救,告诫她不要去去掺和皇家的事。她觉得师父太过冷漠,两人吵了一架后自己出手救了贺兰昱。
就是那次,她因为救了皇子而名声大噪,一直以来救死扶伤的美谈也被世人传道,一时成了民心所向。
随后太子便对她青眼有加,她听了几句甜言蜜语,就陷入浓情蜜意不可自拔。即使师父劝她不要和太子走得太近,她也根本听不进去,最后师父一气之下离开,二人不再往来,再之后就彻底没了师父的消息。
现在想想,若是当初听了师父的劝告,她也不至于落得那般下场。
前世与师父相识相交的经历如走马灯一样在她脑中闪过,她有一种往事不可追的怅惘,又有一种柳暗花明又一村的豁然。
她满心期许,再一次来到了那个院子。
院子的木门像以前一样,时常是敞开的,以便病人上门问诊。
走近院子里,一股药草味扑面而来,随即映入眼帘的是满院各色各样的药草。
一个身形清瘦,白发苍苍的老者正在翻晒药草。
他年纪大了,但耳力还很好,听见动静,扭过头来。
一张满是皱纹的脸上,眉毛和胡须都染了白,然而面色红润,看起来精神矍铄,尤其一双眼睛,蕴着经年累月的世故,明亮如镜。
一开口是低沉略有些沙哑的声音:“来看病?”
熟悉的声音穿到耳畔,苏玉窈下意识身体紧绷起来。
孟文柏是个严师,对她很严格,平时都是不苟言笑,所以她心里是有点怕师父的,哪怕隔了一世,面对师父一句质问,还是会有些紧张,她轻抿下唇,摇了摇头,“不是。”
听了她的回答,孟文柏本就不善的脸色更加恶劣,“不看病来做什么?走走走,别在这儿碍眼。”
说着,他挥挥手要撵人出去。
苏玉窈正有些不知所措,忽然来了个病人。
来人是一个中年男人,两道浓眉紧锁,显然深受病痛所扰,“孟大夫,您快给我看看吧。”
孟文柏见来了病人,便不管苏玉窈了。
他指了指一旁的小石桌,示意那个男人坐下,自己先喝了口茶。
男人自己陈述起病症,“我最近动不动就出汗,每天没干什么就累得慌,总觉得身上很重,足跟还特别疼。”
孟文柏扫了他一眼,不慌不忙地又呷了口茶。
见他这模样,男人更急了,眼巴巴地看着他。
苏玉窈则嘴角微勾,她知道孟文柏这是已经看出来他的症候所在了。
曾经她跟着孟文柏行医时,孟文柏为了考她,往往在听了病人的叙述后,自己不吭声,等着苏玉窈说出病因。
她心头一动,走到男人身侧,问道:“是否还有胸闷气短,头部昏沉症状?”
此话一出,刚要放下茶盏的孟文柏眸光一闪,抬起眼皮悄咪咪打量起这个小姑娘。
男人看了苏玉窈一眼,摸着后脑勺想了想,睁大眼睛,“还真是。”
苏玉窈微笑,她看那人颈部有些浮肿,再结合他陈述的那些症状,心里便有了答案,“你这是患了风水症。”
“那该如何是好?”
苏玉窈顿了顿,眼神有意无意地掠过孟文柏,“可以服用防己黄芪汤方。防己一两、甘草半两、白术七钱半、黄芪一两一分、生姜四片,大枣一枚,水盏半,煎八分,去滓,温服。此方可用于卫气不固,外受风邪而致的风水症。”
男人看着她,嘴巴微张,点了点头,又扭过脸来看着孟文柏笑道:“孟大夫,这是你孙女吧?真厉害,得了你的真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