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映安以为在自己说了这么过分的话之后,顾南烟不会理她了。
然而,华映安错估了顾南烟的心胸。
顾南烟没有呵斥,更没有反唇相讥,而是淡淡反问:“你是小孩子么?为什么喜欢说反话?想要别人的喜欢,想要别人的关心,就大声说,不丢人。
不要因为害怕失去,而去拒绝温暖。”
听到这,华映安蓦地抬眸,心脏像是被重重一击。
她红着眼眶,直直盯着顾南烟。
顾南烟并不理会华映安,而是低着头继续剥螃蟹。
她虽然年龄不大,但她的经历却非常的多,身为大齐的镇国长公主,她什么没见识过。
战场、死亡、家国、天下……那些宏大的主题,暂且不说,只说洞察人心。
没人比得过她。
华映安隐藏在层层盔甲下的脆弱,太容易发现了,她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但对于顾南烟来说,只是淡淡一扫,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对于顾南烟来说,她并不在意华映安那些,小孩子似的别扭话语。
按照出生年月来岁,她比这个丫头早生了一千多年,算是她的老祖宗。
剥了一会螃蟹,顾南烟就放弃了。
她根本就没剥过螃蟹,剥得七零八碎。以前在大齐时,周围都是伺候的人,宫女太监一大堆,不需要她亲自动手。
顾南烟拿起旁边的纸巾擦了擦手,然后朝着华映安招了招手:“过来。”
“干什么?”
华映安鼓着脸颊,表情有些别扭,她不喜欢顾南烟这种唤狗似的语气。虽是不高兴,华映安仍旧上前。
顾南烟将面前的螃蟹推给华映安,跟吩咐家里的晚辈似的,“给我剥了。”
华映安呆了!
她在吩咐谁?
战依然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长嫂在干什么?她、她竟然让华姐姐给她剥螃蟹?
她们刚刚还在争吵欸,华姐姐脾气那么大,肯定不会剥的,说不定会把桌子掀了。
为了避免局势失控,战依然站起身,想要冲过去控制住华映安。
然而,她刚站起来,就看到华映安伸手拿起螃蟹,然后细致的剥好。
她的剥得又快又好,没一会就剥好一只。
“不错。”顾南烟满意的点下了头,都快赶上她贴身宫女剥得了。
“继续。”
又递给华映安两只螃蟹,顾南烟就开始低头享用,似乎把华映安当成了剥蟹小工。
战依然傻眼。
战母更是傻眼,她觉得自己不理解年轻人的想法了,难道上一秒吵完,下一秒就能相亲相爱。
华映安没想到顾南烟竟然这样得寸进尺,自己都给了剥了一只了,她竟然又拿了两只过来。
真是好想把螃蟹扔她脸上。
但是紧接着想到,刚才,顾南烟发现她过敏一事,华映安心又软了。
算了,不过是剥几只螃蟹,就当是谢她了。
这样想着,华映安耐心地将手上的两只螃蟹剥完。
顾南烟吃完三只螃蟹就不吃了,螃蟹寒凉,三只足够。
她挥挥手,示意华映安回去坐着,别站在她旁边碍事,都挡到光了。
华映安运气。
顾南烟这个死女人怎么一会好一会坏的,刚刚还觉得她人好,下一秒她就开始变身。
华映安哼了一声,转身回到座位上。
战依然悄悄凑到顾南烟身边,小小声问:“长嫂,你为何让华姐姐给你剥螃蟹啊?”
战依然真的很不解,这里这么多佣人在呢,即便不想用佣人,还有她在啊,为什么偏偏让华映安剥螃蟹?
难道是因为之前,华姐姐说话刻薄,道歉又不诚心,所以长嫂故意罚她?
华映安也悄悄支棱起耳朵,偷听这边的对话,她也想知道原因。
会不会是,顾南烟知道她内心的悔意,所以故意给她机会表现?顾南烟确实是那种善解人意,真心为他人着想的人。
然而下一秒,她们就听到顾南烟的回答:“这里就数她剥螃蟹剥得最好,而且她还过敏吃不了,练了十几二十年的剥蟹手艺,荒废了可惜。”
战依然:“……”
华映安:“……”
战母没忍住,拍着桌子大笑出声,“对对对,荒废了太可惜了,映安剥螃蟹的手艺,那可以公认的,来来,给我和依然也剥两只,别浪费了。”
华映安红了脸:“伯母。”
战母招呼佣人,让人把螃蟹放到华映安身边,让她给剥螃蟹。
战母人精似的,不像战依然年纪小,还糊涂着,她看得出来,华映安这是有心结,因为原生家庭的原因,和人相处,只知道一味的讨好别人,委屈自己。
觉得只有这样,才能换来真心。
顾南烟一点道破此事,让华映安既是感动,又觉得难堪,心里很是别扭。
这个时候,说一些温言软语的话根本没用,就该使唤她。华映安这丫头,越被人使唤越开心。
华映安吃海鲜过敏一事确实让人吃惊,但是战母更震惊顾南烟。
她竟然一眼就看出华映安的心结,而且轻描淡写,几句话的功夫,就化解了她的心结。
这份眼力和本事,着实叫人心惊。
战母一直知道顾南烟是聪明的,懂唇语,轻易就收服了战依然和睿睿。
但是依然和睿睿都是小孩子,心思浅的很。
华映安可不同,她现在可是华家的当家人,是华家年轻一代最厉害的,华家老爷子钦点的继承人,城府手段之高,远非一般人可比。
连战母自己,认识了华映安二十多年,都不知道她吃海鲜过敏,不知道她有心结。
顾南烟竟然一眼就发现了。
这份洞察力,着实可怕。
战母记得,结婚之前,侦探给的资料上面记载,顾南烟就是个长在乡下的普通小丫头,确实有点小聪明,但是跟眼前璀璨夺目的女tຊ子,根本没法比。
战母觉得不对劲,抬眸想要仔细打量顾南烟,然而,她的目光刚落上去,顾南烟就蓦然抬眸,朝着她的方向直直看来。
瞬间就发现了她的打量。
战母尴尬地笑笑,想要解释,可没等她开口,就听到顾南烟温润的声线:“婆母,睿睿是不是该吃药了。”
“对对对,睿睿得吃药了。”
战母一拍脑门,瞬间被转走了思绪,全部的心神都放在睿睿身上。
睿睿最怕吃药了,每次吃药都费好大的劲,佣人都帮不上忙,只能她亲自看着。
战母站起身,对着众人道:“你们先吃,我上去看看睿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