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散去后,容成黎没有回王府,直向御书房奔去。
御书房只有皇帝和太女两个人,容成黎就没有行礼,径直走向皇帝容成焕身边。
她狗腿的帮容成焕捏肩膀,又笑嘻嘻装模作样问:“姨母批折子累不累呀?阿黎帮你捏捏。”
皇帝陛下冷漠地把她的手拍掉,头也不抬问:“无事献殷勤,说说吧,有什么事求朕。”
“嘿嘿,是有那么一件小事,不知道姨母知不知道许云慈,他是工部尚书许文玥的儿子,我想请陛下给我和他二人赐婚。”
“噗。”太女容成钰一口茶水喷了出来。
容成黎:“……”
这似曾相识的画面。
容成焕不解问她:“许文玥的儿子不是叫许云辰吗?”
这事说来话长,容成黎挑重点简单说了一遍,皇帝陛下越听眉头皱得越紧:“这件事小珂知道吗?你的婚姻大事若是小珂不同意,我是不会给你赐婚的。”
皇帝陛下口中的小珂就是容成黎的母亲容成珂,容成焕亲妹妹,前恭平王,现在不想干退位了带着夫郎庄羽四处游山玩水不着家。
“我已经给母亲写信了,她肯定没意见的。”容成黎斩钉截铁道,见她姨母无动于衷,又去挽着她的手臂摇晃,“姨母姨母,要是晚一步他被许给别人了,我就天天蹲在御书房门口哭。”
皇帝陛下和太女十分无语,但是也架不住她在这里撒泼打滚,最后许诺只要容成珂同意就立马下旨。
容成黎走后皇帝笑着摇摇头:“长这么大一直不争不抢的,倒是第一次见她对一件事这么上心。”
太女也嘴角含笑道:“怕是不久就能喝喜酒了。”
“呜呜…,爹爹你一定要帮我,我要许云慈那个小贱人死。”许云辰回到尚书府后就直接投进苏秀成的怀里哭,苏秀成见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轻轻拍他的背帮他顺气,眼神透露着一股狠劲,说出的话和手上的动作截然相反,只听他阴沉沉地开口:“爹爹帮你。他不是还要回去吗?山高路远,总会发生点什么意外吧。”
许云辰从他怀里抬起头来,泪眼朦胧惹人疼爱,苏秀成帮他擦掉眼泪,安慰道:“辰儿放心,爹爹定不会让我儿被那小贱人欺负了去。”
许云辰破涕为笑,又含羞带怯小声说:“我今日在御花园,见一女子仪表堂堂,颇有好感的。”
“哦,是谁?”
“就是恭平王府的小王爷,容成黎。”
这下苏秀成倒是犹豫了,这小王爷成天不务正业没个正形,上头还有个姐姐压着,爵位又继承不到她身上,看着向是没什么前途的啊。
许云辰知道他父亲在担心什么,一瘪嘴撒娇道:“爹爹,再不济人家也是皇帝陛下亲侄女呢。而且她今日帮了那小贱人说话,若是她对那小贱人有意思,我就更要把她抢过来了。”
苏秀成明白了,自家儿子一方面确是对容成黎有好感,另一方面则是心有不甘,凡是对许云慈好的都要抢过来。苏秀成不仅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反而还很欣慰,觉得儿子颇有当年自己的风采,对他说道:“小王爷定是被许云慈的表象蒙蔽了双眼,我们辰儿才貌双全,哪里是那小贱人能比得上的。爹爹帮你,定会让她知道到底谁是鱼目,谁是明珠。”
“嗯嗯。”
次日,张景备好马车等在尚书府门口,不久后许云慈带着毕春出来正要上车,就见张景拦下他,眼神示意他往后看。
许云慈扭头,只见许文玥不紧不慢走过来,说是要送他一程,正好也有话要交代。
身后的苏秀成赶忙拦住她:“妻主,这一去路途遥远,有什么话不如现在说。”
“无妨,左右不过两个时辰。”
但是你一起去我的计划就落空了啊。苏秀成着急,想方设法阻拦许文玥。
许云慈察觉到什么,盯着苏秀成看了一会,只见苏秀成眼神躲闪,表情僵硬。
慢慢地,许云慈开口:“那正好,我也有许多话想要对母亲说。”
苏秀成见拦不住,只能暗中向驾车的小厮摇摇手。
母子二人先后上了马车,许文玥想着她儿子有话要说,就没有先开口。但那只是许云慈的借口,若不是想着苏秀成可能会在路上动手,他连这个母亲的面都不想见。
马车上气氛沉默得有些诡异,许文玥扭头看向许云慈,用眼神示意他,说啊,你不是说有话要对我说吗。
许云慈像是没有接收到他的信号,双眼放空望向前方,没理会他母亲快要把他盯穿的眼神,反正许文玥已经上了马车,总不能在半路把他丢下自己回去。
从城内走到城外,许文玥都维护着她作为母亲的自尊,等着儿子示弱。
哐当!像是撞到什么东西,马车一阵摇晃,许文玥本就心情烦躁,这会儿没注意被晃得磕到了脑袋,大声呵斥道:“废物,驾辆马车都驾不好。”
车夫低声道:“小的该死。”便不敢再有动作。
之后马车一路平稳到了晖和寺,许文玥敷衍了两句叫许云慈不要多想,想家了可以随时回去看看等等,便和小厮打道回府。
从赏花宴回来后,许云辰就一直缠着许文玥,叫她找机会让自己和容成黎见面。许文玥虽也有心撮合二人,但是她和容成黎不熟悉,容成黎又不管朝堂之事,好几日了也找不到借口。
这日许文玥在青玉轩小憩,张景匆匆赶来,说是宫里的张燕张执事来了,有圣旨要宣。
许文玥赶到大厅,张燕向她行礼,笑呵呵道:‘恭喜尚书大人。”
许文玥赶忙上前扶住她的手,问道:“不知喜从何来?”
“圣上赐婚,府上公子和恭平王府小王爷结亲,大人好福气啊。”
许云辰一听是恭平王府,以为是这几天和他母亲说的事情有了着落,心里暗自窃喜,没想到还没和小王爷见上面,陛下就给自己赐婚了。
他装作羞怯又懵懂地问张燕:“张大人,不知是谁和小王爷结亲?”
“是许云慈二公子。”
咔咔咔!许云辰仿若被雷劈中一般愣在原地。苏秀成也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怎么会是他,大人是不是搞错了。”
忽地,许云辰上前扒住张燕的手,想要把圣旨扯过来看,被许文玥一把拦住,斥道:“不可放肆。”
张燕赶紧把圣旨抱在怀里,以防有人又过来抢夺,坚定地说:“的确是许二公子,陛下亲笔所写,怎会有错。”
说着他扫了在场的人一眼,疑惑道:“怎的不见许二公子出来接旨?”
“他、他有事回晖和寺一趟,张景,你去,快马加鞭将二公子叫回来。”
张燕又坐回椅子上,慢悠悠喝茶:“既如此,那就只能等二公子回来再宣旨了。”
同日,晖和寺。
庄重的宝殿上,许云慈身着灰色布衣跪在大殿中央,长发如瀑,面色平静。
惠颐大师在一旁道:“施主,今日剃度则皈依佛门,从此六根清净,莫恋红尘。”
“公子,公子你再想想吧。”毕春在一旁哀求劝他,仍是不能接受许云慈从此以后在这清贫之地度过一生,他甚至搬出了许文玥当救星,“这么大的事是不是要先经过大人同意,公子先等我向大人禀报再做决定也不迟。”
许云慈平静道:”我心意已决,你莫要再劝我了。”
“既如此,那贫僧就动手了。”惠颐大师拿起一旁的剪刀,一手撩起许云慈的头发。
“住手!住手啊!”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一道怒吼从殿外传来,只见张景气喘吁吁地跑进来,“使不得使不得。”
大殿内一众人看着张景,毕春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急切地说:”张管家,公子要出家,你快劝劝他。”
张景一拍大腿,大声道:“公子,圣上下旨赐婚,现在宣旨执事和尚书大人都在府里等你回去接旨呢,可不能出家啊。”
许云慈问她:“赐什么婚?给谁赐婚?”
“当然是你啊。”
“……”
半晌,许云慈诚恳道:“张婶,要不这样,你就当我死了吧。”
张景:“……”
毕春:“……呸!呸!”
公子你在说什么胡话。
许云慈努力挣扎:“会不会是搞错了?”
“张大人亲口说的,怎会有错。公子快跟我走吧。”
许云慈看向惠颐大师,眼神中带着一丝渴求,惠颐大师看着他微微笑:“阿弥陀佛,施主尘缘未了,下山去吧。”
这便是不肯再给他行仪式了。
张景听到这话赶忙上前将许云慈扶起来拽着他出了大殿,一把把他塞进马车,绝尘而去。
傍晚时分,张景终于带着许云慈主仆二人紧赶慢赶回到尚书府,张燕等了一天也不欲多言,便直接宣旨。
许云辰本来还抱有一丝希望,但听到张燕亲口宣布指婚许云慈为容成黎正君的时候,那仅存的一丝希望直接化为泡影,整个人瘫坐在地上。
待张燕走后,许云辰冲到许云慈身前,抓着他的衣领质问:“凭什么?你这个小贱人凭什么抢我的东西?”
许文玥上前想要分开两个人,然而许云辰此时满是不甘和愤怒,哪里还管是什么场合是谁在身边,只挥着手想要去抓许云慈的脸。
许文玥眼疾手快,抓住许云辰的手把他甩开,大声怒道:“疯疯癫癫的成何体统,哪里还有温婉贤淑的样子。”
许云辰的衣服在挣扎中被扯乱,发冠也松了,披头散发面露狰狞。
反观许云慈倒是一脸平静,他整了整被许云辰扯松的衣领,淡淡道:“你若这么想要这婚事,给你便是。”言下之意便是你这么辛辛苦苦追求,却是我不想要的,讽刺意味十足。
听到这话许云辰还想上前去打他,被许文玥瞪了一眼才不甘的站在原地。
“圣上赐婚可不是儿戏,岂是你们说给谁就给谁。”许文玥训斥两个儿子,复又安慰许云辰,“京中优秀女子何其多,辰儿别伤心,母亲再为你寻觅更好的妻主。”
“我不要,我只……”
“大人,府外又来了两位大人,说是君后派来的。”张景走进门来,身后跟着两位高大男子。其中较年长的男子先行向许文玥行礼:“奴婢刘云,这是刘文。我二人是君后身边的贴身小侍。”
一听是君后身边的人,即便是下人许文玥也要恭敬三分,叫人奉茶后许文玥问道:“不知二位大人此次前来是为何事?”
刘云笑道:“许二公子不日就要和小王爷成亲,奴婢在此恭喜大人。”刘云喝了一口茶水继续道,“赏花宴上君后对二公子颇为赞赏,虽说此段姻缘君后很是看好,但是正君毕竟在外修行八载,君后担心正君不了解皇家礼仪婚事上出了错,便派我二人过来教导正君,直至出嫁。”
事关皇家体面容不得许文玥拒绝,便只得交代张景做好安排。
许云辰在一旁咬牙切齿,还没成亲呢就叫上正君了,嫁不嫁得出去还说不定呢。
刘云默默打量着许文玥几人,只见这一家子锦衣华服,只许云慈和毕春穿的是粗麻布衣,毕春的衣服上甚至还有几个补丁。许云辰和苏秀成目光愤恨地盯着许云慈,像是恨不得把他吃掉一般。
刘云暗自感叹,小王爷派自己过来可真是对了,这怕是一家子的吃人老虎,正君身单力薄又心思纯净,若是一个人在这府上,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现如今自己过来了,定不能让正君被他人欺负了去。
刘云借着住得近好教导礼仪为由拒绝了许文玥另外安排的住处,跟着许云慈去了落风轩。
收拾妥当后,刘云才说明来意:“正君莫要担心。奴婢二人此次前来并非真的是要教导正君礼仪。那日小王爷见正君被许云辰欺负,担心赐婚后他们会对正君有所伤害,便求了君后派我二人前来保护正君。”
许云慈向他二人行礼,感激道:“多谢二位大人。”
刘云赶忙扶住他的手,道:“正君真是折煞老奴了,要谢得谢小王爷。奴婢最是擅长对付内宅腌臢之事,刘文武功高强,我二人定能让正君安心出嫁。”
说起容成黎和婚事,许云慈心情复杂,真是没想到她来真的。